《诗刊》原编辑第一届“青春诗会”的主要组织者之一 因为诗歌,王燕生的命运被改写了。被他发现的众多诗人的命运,也因为诗歌被笼罩在了掌声与鲜花的光环之下。 王燕生被许多诗人称作“青春诗会”的教父。从1977年,调往《诗刊》,王燕生发掘了大量年轻诗人,并与邵燕祥一同组织了第一届“青春诗会”。青春诗会使一批处于民间状态的业余诗人一跃成为时代的宠儿,它就像诗歌界的晴雨表从另一角度折射着80年代文化发展的轨迹,折射着体制与民间的微妙关系。第一届与第六届青春诗会是最辉煌的,第一届诗会令朦胧诗的代表舒婷、顾城等迅速成为诗歌明星,第六届诗会则使韩东、于坚等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从无名作者到《诗刊》编辑
●因为我自己的经历———以前也是一个无人知晓的业余作者,所以我到《诗刊》以后就特别关注业余作者的作品。这使我发现了不少年轻诗人。发了很多从没听过名字的作品。
我是在1950年1月参的军。1952年的时候,我写了自己的第一首诗。那时候,也没想成诗人,朋友聚会的时候,用诗当个贺词。1955年-1956年间,我写了不少关于铁道兵的诗。大概22岁的时候,我给解放军文艺投稿,稿子没被采用给退了回来,但编辑特别认真用红毛笔在稿子上圈圈点点,做了不少批改。而且告诉我,这篇稿子本来是能发的,只是因为觉得缺少些生活底蕴所以才没发。这件事对我鼓舞特别大,就是因为这封退稿信,我觉得自己能写诗。之后,我开始陆陆续续的在一些杂志上发表一些诗歌和组诗。后来,臧克家在《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当时比较著名的谈论诗歌的文章,其中提到我写的一首诗,还给了比较高的评价。我逐渐有了点小名气。
1977年,《诗刊》到各地选拔人才,希望湖南推荐一个人去工作一段时间,当时的工农兵文艺工作室也就是作协的前身推荐了我。1977年春节我只身来到了北京。1978年7月,经过特批,我才正式调入《诗刊》。举家迁到北京。
因为我自己的经历——以前也是一个无人知晓的业余作者,所以我到《诗刊》以后就特别关注业余作者的作品。这使我发现了不少年轻诗人。发了很多从没听过名字的作品。1979年到1981年第一届新诗奖,有8首都是我直接编辑的,占了很大比例。
1978年-1979年:诗歌的复苏
●这个时期,大家都承认这样一个现实,以前那些假大空的东西不能发了,诗歌是要写心灵的东西,要回到诗本身来。
1978年-1979年是诗歌界新人辈出的时期,除了《今天》中的北岛、舒婷、芒克、顾城等人,还有另一批主要是革命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结合的诗人,包括杨牧、高伐林、梅绍静、叶延滨等也崭露头角。其中很多新人的涌现是很偶然的。张学梦就是一个例子。
1978年,我接到一叠用油光纸寄来的稿子。这种纸连格子都没有,现在根本见不到了,稿纸的左上角用铁丝穿着。看到里面的内容,我和邵燕祥都十分震惊。诗的名字是第五个现代化,谈的是人的现代化的问题。邵燕祥当时就决定把这首诗放在头版显著的位置发表,为了怕被扣上乱提口号的帽子,诗的名字被改成《现代化和我们自己》。但这首诗的作者张学梦对整个诗歌界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以前也从没见他发表过什么作品。在诗决定留用以后,我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唐山寻找张学梦。唐山刚经历过大地震,四处都是废墟瓦砾。我找了很久才在一处废旧的工厂里找到了张学梦。他那时住的是地震后的简易棚。房子里什么家具也没有,但却在床的上面钉了块木板,放着几十本书。
还有辽宁的女诗人才树莲,本来是个普通农民,在《鸭绿江》上发表了《我说真话》在东北影响很大。而舒婷那时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诗刊》当时的做法是把这些年轻诗人的作品集中发表。让他们逐渐形成一种力量,一个群体。
1979年,诗歌在中国就像迎来了自己的节日。它就像那个时代的舒筋活血丹,人们压抑在心里几十年的话一下子像潮水一样涌出来,而诗歌是最好的表达方式。当时,除了《今天》等民间刊物,几乎每所大学都有自己的诗社。高校、首体经常举办大型诗歌朗诵会,而且每次都座无虚席。
我和邵燕祥当时就比较关注民间诗刊。而且挑选很多作品在《诗刊》上发表。1979年的时候,就发表过北岛的作品。他当时经常挎着个小黄包到《诗刊》来,然后把《今天》拆散了,贴在诗刊社的大门口。
转型时期,最主要转变的是一种观念,这个时期,大家都承认这样一个现实,以前那些假大空的东西不能发了,诗歌是要写心灵的东西,要回到诗本身来。
第一届青春诗会
●在选择第一届青春诗会诗人的时候,我们也留下了很多遗憾。像北岛等人也有实力,但没有入选。《今天》的成员中,我们选择了舒婷、顾城等人。
1980年,7月-8月,在《诗刊》前几年集中发表了许多青年诗人作品后,我们决定选择全国最优秀的一批年轻诗人到北京做一次集体亮相。最初,我们在全国范围内挑选了15位诗人,入选的诗人必须是在当时已经有一些名气的优秀诗人。后来恰好梅绍静回京探亲,也加入进来。在诗会即将举行的时候,东北师大的徐国静不知从哪儿得来青春诗会的消息,拿着自己的诗来毛遂自荐。邵燕祥在看了他的诗以后,觉得还不错,就把他也吸纳了进来。第一届青春诗会就这样扩大到17个人。
在选择第一届青春诗会诗人的时候,我们也留下了很多遗憾。像北岛等人也有实力,但没有入选。《今天》的成员中,我们选择了舒婷、顾城等人。
第一届青春诗会是历届诗会中最认真的一次。中国诗歌界最有名的诗人和理论家都来到诗会上为年轻诗人讲课。除了老一辈诗人艾青等还包括研究外国诗歌的高莽、袁可嘉、蔡其矫。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诗刊四位领导每个人辅导四个年轻诗人。这种规格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第一届诗会最早不叫青春诗会而叫青年诗作者创作学习会。诗会结束后,诗刊为这些参加诗会的诗人们发了一期专号,总题用的是“青春诗会”,青春诗会的名称就是这么来的。
因诗歌改变命运的人们
●青春诗会后,这些诗人们的命运发生了彻底的转变。舒婷不久以后就从工厂调到了作协,之后就成了作协副主席,张学梦也从工厂调到了市文联工作,1981年就当了省作协副主席……
第一届青春诗会的情形我至今难忘,那一个月我就住在诗刊的资料室里,负责照顾这些年轻诗人们的生活,白天照顾他们吃饭,晚上帮他们赶蚊子。大家相处非常融洽。后来都成了特别要好的朋友。青春诗会后,这些诗人们的命运发生了彻底的转变。舒婷不久以后就从工厂调到了作协,之后就成了作协副主席,张学梦也从工厂调到了市文联工作,1981年就当了省作协副主席,叶延滨从广院毕业就到了星星诗刊,现在已是诗刊常务副主编了。
在青春诗会的同时,诗歌界乃至整个社会发起了关于朦胧诗的大讨论。《福建文学》用半年时间讨论舒婷的诗,有人说她的诗是看不懂的诗,是小资情调。而另一些人则努力为朦胧诗辩护。舒婷形容那段时间自己就像个皮球被踢来踢去。
如今,这些诗人们青春时候的面孔经常在我眼前晃动,我想给很多人写上一段,可有的时候写到一半我就写不下去了,顾城不在了,饶庆年也走了,他们走的时候还那么年轻,我一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有像刘波这样的诗人,当时说不写诗就不写了,那时他正处在创作的巅峰时期啊。那时我替他惋惜,他给我写信说他发明了一种磁性乳罩还申请了专利,准备下海经商,后来他发财了,没忘记诗歌,出了厚厚的一套《传世藏书》,但是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