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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上冲浪，梦海幻舟的我，被一阵铃声突然惊醒，我瞄了一眼来电，哦，是教育组的谭主任，准没什么好事！

　　“喂，冯，上午过来一趟，把困难户登记表填一下。”

　　“啥？”

　　“困难户登记表！”说罢，谭便挂断了电话。

　　困难户？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的家境虽不富裕，倒也殷实。这些年，我家教、补习班、商务翻译、偶尔也写点小说挣点稿费的。外快虽然不多，可差不多也是工资的两倍了啊。再说，扣上一个“困难户”的帽子，多难听啊！

　　正发呆，屏幕上的鼠标，一伸手，把我捉回了网络里。

　　见我懒着不动，妻恩威并施，说：

　　“去吧，大傻！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心，再说，有人争取都争取不来哩！”

　　说着，妻从抽屉里摸出一盒大中华来，塞在我的衣兜里。

　　开着奥拓，向着教育组的方向，郁闷而去。一路上我一直在嘀咕：我们单位的南老师，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妻子下岗在家，他才是真正的困难户啊。

　　教育组，一支烟的工夫，也就到了，谭在办公室等我。我从烟盒里磕出一支大中华来，递上，顺便把烟盒放在谭的办公桌。一阵寒暄之后，谭从一打空表格中抽出一张来。

　　“来，冯，填上！”

　　填完表格，离开的时候，我故意把那盒大中华“忘”在了桌上。谭睨了一眼，全然一副没看见的样子。

　　刚到拐角，便传来谭的通话声：

　　“噢，南老师啊，晚了啊，晚了，那个表格已经递到了教体局。嗯，嗯，空表格吗？没了啊，没了。要不，你到镇子上去要一张吧，呵，还是算了吧，要你也要不来的。嗯，嗯……其实，登记一下，也就那么回事嘛，未必发什么补助金的，就是有，也是微乎其微，仨核桃俩枣的，没啥意思。嗯，嗯，好的，明年一定有你的，一定，一定！”

　　挂了南的电话，谭的声音再次响起：

　　“四平，抓紧时间过来一趟，有个表格要填。”

　　四平，是谭的表侄，我的表弟，在城关三中任教。

　　发放补助金的那天，妻用把客厅的空调挪进了卧室里，把那套家庭影院也关了“禁闭”——锁到了柜子里。

　　呜呼！真的难为她了，这么多年，妻一直苦心经营着这个家。当那20张大钞递到妻手里的时候，妻的笑靥开成了三月的桃花。

　　漫不经心的我，扫了一眼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朝用工市场的方向，匆匆赶去……那是谁呢？

　　年前二十六，正是走访亲友的大好时机。我和妻一起去谭主任家作客，话里话外，谭一脸关切，谭问：

　　“大冷天的，空调装齐了吗？”

　　“三室两厅，才装了一台，孩子都感冒几天了。”妻答。

　　“彩电换了？”

　　“没，还是那25的，老出病。”妻蹙了一下眉。

　　“嗯，呵呵，冯，你说你也够困难的了。你看，单位的同事都比亚迪了，你还奥拓呢？”

　　我结巴了一句：

　　“谭主任，看，看你的彩电，不也是25的吗？”

　　楼梯口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怎么搬的？小心点啊，弄坏了你赔得起吗？那可是40寸的！”

　　“爹，你歇着，二娃，我们来！”一个声音喘着粗气。

　　听到妈妈的说话声，谭的小儿子从卧室里跑出来。妻不失时机地上前，一把逮住了小家伙。

　　“来，亮亮，这个拿着，买泡泡糖吃。”

　　谭看着亮亮鼓囊囊的口袋，脸上堆满了笑。

　　“冯，我看这个困难户，明年还得是你啊。哈哈……”

　　那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搬运工，已经挪到了客厅里。

　　“南——”

　　我把“老师”两个字咽进了肚子里。

　　谭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的整个身子愕在了半空中，木雕一般，问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