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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去车站送一个朋友。买了车票，车还没到。就陪朋友走进候车室，一股噪杂的空气顿时拂面而来。其实长途汽车候车室人并不多，就是那些并排的椅子，不吸音的窗墙让空气显得格外缺氧。我们随便找个座位落座，朋友要我先回去。想想送客没有送上车，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多难受，就陪他随意聊天打发一点空余时间吧。

     好在候车室清洁工还勤快，来来回回将旅客随手丢的纸屑烟头槟榔渣等等拾起打扫，眼睛感觉舒服一点，心情也就好一点。

     近午时分，对面坐着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围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左哄右哄，一会喝饮料一会削苹果，一会又拿出一个面包，孩子咬了一口，大概不对口味，一甩手就丢在地上，又踢球一样踢了一脚，面包居然一滚就滚到我们脚边，让人感觉怪不舒服。好在这会儿，清洁工又转过来了。

      这是个中等身量的中年女人，短发配着有些风霜的脸，窗口淡淡的散光照在她脸上，眉梢眼角间隐露皱纹。脸上虽然不施脂粉，依然显示年轻时的清秀轮廓，眼睛总是向着下方，也看不出些微表情，却无油给人感觉眉目甚善。一身蓝色工作服，好像是量身裁剪，看着一直在打扫卫生，身上却不沾纤尘，倒是蛮整洁端庄。只见她先是弯腰拾起残面包，小心吹去上面的灰尘头发，再从口袋拿出一张皱褶的纸包好，放进肩上一个布包里，然后用扫把打扫干净地上的零散纸屑，眼睛就又扫到别的地面去了。看着她一连串麻利的动作，尤其是收拾面包的情景，我不由想起刚刚吃饭的酒店，哪一桌残羹剩饭都足以买得十数个面包，心中不免有些落寞。这时候，对面的小孩在大声喊叫：

    “爸爸，你看她吃了我丢的面包。”

     原来，那个清洁工这会到了侧后墙角，放下工具，在茶水间接了一杯开水，就打开布包旁若无人的一口面包一口水吃起她的中午饭来。看上去没有一点拘谨，很满意、很香的样子，比我们在酒店吃饭还自在从容。真羡慕她的胃口。

      然而这时却出了个意外，小孩子突然摇晃爸爸的手，哭闹起来：

     “我不要她吃我的面包，给我拿回来。”

      当爸爸的很是为难了一下，终于斗不过孩子，还是走了过去。他仿佛跟她理论着什么，她显得有点愕然，然后向这边看看孩子，才不太情愿的递出吃剩下的小半个残面包。而做父亲的反而显得手足无措，老半天从背兜里摸出个塑料袋接住残面包，又摸出一个整面包要给这个清洁工，她连连摇手，显然不肯接受这个交换，他的手又伸进屁股口袋，这回好像是拿出来一点钱要给这个女工，女工又急急挥手，也不肯接受这种施舍。

      男人终于提着残面包塑料袋回到座位，小孩子对要残面包的事仿佛已经失去兴趣，他还在关注那个清洁工。这时他又大声喊叫：

      “爸爸，爸爸，那个人追过来了……”

       果然，女工匆匆忙忙向这边跑过来，眼睛直盯孩子的爸爸：

      “先生，你刚刚掉了钱包。你的钱包，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