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晓林

• 寒江雪
• 李宣章

                        古愚

北宋散文耀眼夺目。一百五十年间，名家辈出，佳作纷呈，难以计数的作品洛阳纸贵，不胫而走，经久不衰，至今仍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和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就是两篇璀璨的华章。现将两文比较，细心的读者亦不难看出，两文至少有以下三个方面的共同点：

一、两文均作于庆历六年，即1046年。这一年，两位作者都被贬放出朝，身处逆境：范仲淹因主张兴利除弊的“庆历新政”宣告失败，罢参知政事，作《岳阳楼记》时，贬任邓州刺史；欧阳修原任谏官，因支持声援范仲淹，被诬为“朋党”而受到牵连，写《醉翁亭记》时，贬任滁州太守。可见，两文写作背景相同。

二、由上文还可以推知：当时两人的政治见解相同，这也体现在两文的主题上。《岳阳楼记》一文，借古仁人之口，表明自己的政治抱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脱胎于孟子的“忧以天下，乐以天下”，并有所发挥，因而成为传诵千古的名句；《醉翁亭记》一文，通过具体生活图景的描绘，再现了孟子“与民同乐”的政治理想。一句话，两文主题同源，同源于孟子的“民本”思想。值得提及的是，两人身世亦相同：范仲淹两岁失怙，少年时代，在日食两餐冷粥的情况下，刻苦攻读，甚至于五年未尝解衣就枕；欧阳修四岁丧父，母亲用荻杆画地，教他识字，不到十岁，欧阳修已有自学能力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两人从小就备尝生活艰辛，长大成人后，相继考中进士，进而以孟子的“民本”思想，为官从政，同情百姓疾苦，力图革新政治，也绝非偶然。

三、两文写作时，作者的心境亦相同。同样被贬做地方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积极进取，为百姓做好事的同时，两人都有缺少知音的感叹，这体现在两篇文章的结尾处：《岳阳楼记》云：“噫！微斯人吾谁与归？”《醉翁亭记》则曰：“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乐其乐也。”一是叹缺少同路人，一是叹无人晓得“太守乐其乐”之由。由此看来，他们两人可以说是知音了。

遗憾的是，六年后，范仲淹在赴颍州的途中病故；而欧阳修在后来的二十几年政治生活中，思想渐趋保守了，尤其是到了晚年，地位高了，完全站在了守旧派一边。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遗憾。

当然，两篇文章也有相异处：两篇作品充分展示了两位作者不同的个性特征，以及由此形成的不同的艺术风格。《岳阳楼记》成于作者生命晚期，犹如诸葛亮的《出师表》，仅仅一篇文章，便说尽了心中事，可以说是他蕴积一生思想的结晶，瞬间迸发，激越高昂，语言庄重典雅，多用骈句，音节铿锵，朗朗上口，充塞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溢满字里行间，足见一代杰出政治家的高风亮节，真乃后世楷模。《醉翁亭记》一文，为欧阳修壮年时代的作品，以表现作者这一时期的生活情趣见长，文笔诙谐幽默，委婉迂回，舒卷自如，作者潇洒不羁的个性，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就两文所体现的感情的强度和浓度讲，欧阳修不及范仲淹。《岳阳楼记》更能打动志士仁人之心，《醉翁亭记》易得文人学士之赏。由此观之，“文如其人”一语，应该说是中的之论。

毫无疑问，《岳阳楼记》和《醉翁亭记》，都是“言而有文，传之久远”的作品。范仲淹以政治家见称，文章偶一为之，即不同凡响；欧阳修以文学家名世，作品宏富，并非字字珠玑。就这两篇作品而言，均不失为两人的代表作。

 【作者附记】此文曾在《初中生学习指导》杂志发表过，现据手稿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