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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韵律学》笔记7

《汉语诗歌的节奏是韵律音律节奏(答大田百谷)》

大田百谷说：这首诗我有一首意文，请刘老师指教。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身心安然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停止对你的思念
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熬煎
把我折磨得疲惫不堪
白日让我失魂落魄
夜里让我寝食难安
这样不停的煎熬
让我愁眉不展

白日的你/让我的目光牵引我的心
夜里的你/让无边的黑暗牵引我的思念
白日/你虽然离我很远/但如阳光把我心田温暖
夜里/虽然我看不见你/但如星光照映我的世界


白日的牵挂/夜里的思念
让我骨销神散


我回答诗友说：你已在向白话文靠近，太好了！你的古典诗歌的素质太高，就怕你为白话诗受委屈，但这又是不能更改的历史的必然，诗歌最后必然要以白话文为基础，与口语融合，与民歌、古诗整合，形成另一种或多种顺口顺耳顺心的与现代语言没有隔阂的新的诗体。我已看了你的译诗，现在谈谈我的观点。
第一，诗之为诗，就汉语而言，必须有显明的韵律，你几乎所有的诗句都做到了，因为这对你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你的古体诗词的功力远远在我之上，做到如何押韵于你来说可以说是你的内行了，不过有少数几个地方你还没押韵，可能是笔误，或者还没想好如何处理。为了对你的诗歌做定量分析，我先把以上诗歌倒数第三行略微改动一下。“夜里/虽然我看不见你/但如星光照映我的世界”此行未押上尾韵，我试改如下：
夜里的你虽然我不能看见，
但你仿如星光，我的世界依然灿烂
另外，这一句“但如阳光把我心田温暖“，我改成
但如阳光温暖我的心田
原因是“把”字结构有点拗口。再看下面几句：
白日的你/让我的目光牵引我的心
夜里的你/让无边的黑暗牵引我的思念
这两句加在一起，其韵间距为30个左右的音节了，韵间距太大会明显降低诗歌的韵味，让诗歌的韵律美大打折扣，所以我在其中再加上一个韵脚，变成以下两行：
白日的你，让我的目光牵引我的心弦
夜里的你，让无边的黑暗牵引我的思念
第二，诗句的标点。古代中国的诗、文都没有标点，也不分行分段。新文化运动后中国从西方引进了标点，分段，并在诗歌文体上又有了分行，这些虽然都是文章的辅助功能，但也的确于作家和读者来说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是文体的进步。所以关于诗的标点问题我还有主张使用为好。诗行行尾因为一眼就可看出也可以不标。
第三，诗行问题。一般说来，诗人有他自己处理诗行的自由，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审美意识进行相应的分行，但这种分行一定还是要讲究一定的规则。无论他怎么分行，但首先必须建立在有显明韵律的基础之上。如此说来，诗歌写作大致的分行规则也不外乎以下几种分法：
一是临近几行的行尾都是同韵的；
二是每两行押一次韵；
三是每小节一押韵。
其实这三种分行法其本质是一样的，作者都已直观地、本能地察觉到了韵律的回环美，韵律的本质就是它的环形结构，这种声音上的构造让韵律在一次次的复现中得到体现，心灵的耳朵就感受到了这种声音前呼后应、环环相扣的音乐性艺术美效果。
第四、诗节或诗段问题。诗节也就是诗歌中的分节，其实大致相当于散文中的分段。这个可根据意义或者别的意图由作者自己的喜好进行相应按排。需要做特别说明的就是，外国成熟的格律体有它特殊的规定，就象我国古代的近体诗一样，是十分严格的。除此之外，作者完全可依照自己的审美意识进行排列。
第五、这也是我这篇小论文的核心内容。下面我将以你的这首诗为例谈谈诗歌的节奏。
标准诗行是我前几年首创的一个概念，其目的是为了对诗歌进行定量分析，同时也便于在诵读时易于把握诗歌的韵律，其实这对于一个成熟的作者来说更加重要。标准诗行的意思就是诗歌的每一行与下一行的行尾韵都是相同的，从而形成可进行比对的同韵语音流，这样的语音流正好就是相互押韵的那一组诗行。这样，你的这首诗就可以重新排列为：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身心安然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停止对你的思念
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熬煎
把我折磨得疲惫不堪
白日让我失魂落魄
夜里让我寝食难安
这样不停的煎熬
让我愁眉不展
白日的你，让我的目光牵引我的心弦
夜里的你，让无边的黑暗牵引我的思念
白日，你虽然离我很远
但如阳光，温暖我的心田
夜里的你虽然我不能看见
但你仿如星光，我的世界依然灿烂
白日的牵挂，夜里的思念
让我骨销神散

以上文字共有16行，这样的诗行我称为标准诗行。实际上，任何一首诗歌都可如此重新排列，只要把不属于同韵结尾的短语短句与后面一部分同尾韵的部分排列在同一行即可。作者原创的诗行我们可称之为原创诗行或者自然诗行。这首诗大致１７４字，含１６个标准诗行，诗行平均字数为１１个字，这正是它韵间距的平均数，韵密度大致为１０％。这样的韵可归入密韵，所以读起来朗朗上口，韵律铿锵，和谐优美。
诗歌的每一个标准诗行就是一个韵律节奏。所以韵律节奏是看得出听得出划分得出的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东西，也是诗歌最根本的节奏，由它的引领才可营造优美的声音效果来。当然也并不说除它之外不再有别的节奏。除韵律之外，每一行内部的诗句之间还存在一种和韵律对应的节奏，我称之为音律，它与散文的音律基本上是一致的，所以它属于语言的自然节奏，但又由于它进入了诗歌领域，受诗歌的韵律节奏的控制领导，它就在自然节奏的基础上略微发生了一些变化，它不再完全属于自然节奏，而是上升到了诗歌音律节奏的层面而与散文的音律节奏有很大的不同了。
　　白日的你，让我的目光牵引我的心弦
这一行单独看，它不过是两句日常散文体句子而已。但它进入诗歌了就必须是整个诗体的一部分，在诗歌中它很自然地一扬一抑：
白日的你，/让我的目光牵引我的心弦//
于是这一首诗就按照以下的音律及韵律节奏停顿和进行：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身心安然//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停止对你的思念//
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熬煎//
把我折磨得/疲惫不堪//
白日/让我失魂落魄//
夜里/让我寝食难安//
这样/不停的煎熬//
让我/愁眉不展//
白日的你，/让我的目光牵引我的心弦//
夜里的你，/让无边的黑暗牵引我的思念//
白日，/你虽然离我很远//

但如阳光，/温暖我的心田//

夜里的你/虽然我不能看见//
但你仿如星光，/我的世界依然灿烂//
白日的牵挂，/夜里的思念//
让我/骨销神散//

每一诗行一分为二，其实这也符合人自然的一呼一吸的声学原则。在字数较少的地方，可念得慢一点，停顿的时间可较长一点。句尾处于最特殊的位置，它是最强亮最强劲的节奏点，而且是韵脚点，它的停顿有着前呼后应的作用，在心理上它要回忆前一句产生的韵律，同时又要为一句的韵律作好准备。也由于它这样特殊的声音的影响，也使得每一标准诗行内部的音律必须与它密切配合，才能达到优美和谐的声音效果。这就要求诗行内部的句子在自然节奏的基础上做相应的让步，使句子或某一句子成分或者短语的停顿尤其是声调做相应的调整。如此诗歌抑扬顿挫的音律美也就应运而生，成为继诗歌的韵律美之外又一个重要的节奏。但记着，诗歌的音律节奏本来和散文的音律节奏都属于自然节奏，受制于语言的语法结构，但随着诗歌韵律的产生，也就在韵律的基础上让诗歌的音律受韵律的强烈影响而变得比普通的音律节奏更加有规律，它的节奏完全在韵律的领导下产生了新的生命，于是它的音律比散文的音律更有规则。没有了诗歌的韵律美也就不可能有它支配的音律美。                                                     
由此也不难看出，就汉语诗歌而言，标准诗行才是诗歌的基本细胞，并不是音步或音节。汉语的节奏属于音律停歇节奏语音体系，而汉语诗歌的节奏在此基础上又多了个韵律节奏。所以汉语诗歌的最根本的节奏是韵律节奏体系，它的音律美是由于在韵律美的影响下使普通的和散文音律节奏一样的自然节奏上升为音律美而已。韵律美是诗歌的自然属性，音律美是协同韵律美而产生的。韵律是诗歌的作用力，音律是它的反作用力。韵律亘古不变，音律随时代的不同随诗人个体创作的个性而发生相应的变化，音律的变动诞生新的诗体。诗经体，楚辞体，乐府体，绝句绝律体，宋词体，元曲体，歌谣体，现代白话体（这其中蕴藏着各种各样的诗休），说到底都是由于韵间距的不同引起的，而韵间距的本质就是标准诗行内部音律是由其语句的多少音节的多少所决定的。                                          
我爱说，万变不其其宗。规律是不依人的精神为改变的东西。韵律就是诗歌的宗。而以上我所谈到的标准诗行也是客观存在的，无论古诗还是新诗，道理都是一样的。韵律美和因韵律而诞生的音律美是诗歌的自然属性和本质属性。                                                                                                          
真理的表达都是最简单的。一定不会复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哥德巴赫猜想，費爾馬大定理，其表達都是那麼簡單．可見詩歌也一樣，它不會很複雜．诗歌其实就是文学中的韵文。我说：诗歌=韵文，有些人不同意。但这确是不断被中国真正的诗人们甚至是普通读者所认可的真理。古代为每一个读书人所理解，为每一个会吟唱民间歌谣的普通人所领悟。如今也为越来越多的写作韵律诗歌的作者所认可，韵律意识本是中国人的潜意识。后来之所以有人还写“无韵诗”完全是由于新文化运动中译家把外国的诗歌译成了分行散文的缘故，许多无知的人就竞相模仿，从而产生了诸如艾青之流所谓的“诗人”们。有些语种的诗歌不属于韵律体系，比如英语，韵律对它的诗歌来说最不重要，没有韵律的搭配照常可形成优美的诗歌，象惠特曼的《叶草集》、弥尔顿的《失乐园》就是不必讲究韵律的代表作。英语属于音节重音语言体系，它最主要的是依靠重音轻音的搭配，形成有规律的音步从而创造诗歌。汉语的五个声调不能产生有规律的节奏，它的音的长短、轻重、高低，十分不显明，也无以形成有规律的节奏，但汉语却是一个富韵的语种，再加上它语法上的灵活多变和丰富多彩的词汇的补充，就十分容易形成同韵语音流的语段。这就为汉语诗歌营造了先天的优势。韵律节奏成为汉语诗歌的节奏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2010年11月6日草成，刘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