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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
文章来源:原创        访问量:1727        作者:赵凯        发布:赵凯        首发时间:2009-04-26 19:34:00
关键词:爱情
编语:

初吻

 

    一对劳燕纷飞的青年恋人,最后的白首相会,竟是在他临终的病床前;佝偻憔悴的她,看到老哥哥已成了白被单下薄薄的皮包骨人儿,泪就淌下来了,颤微微“扑”上去,泣咽喊:

 

     哥——

    老哥哥真的从长久昏迷中被唤醒了,眯睁开眼,目光从分散到凝聚,见是小妹妹,就眼神爆放了亮光,咧歪嘴儿难看地笑了,喘着说:

    小妹,你、你、咳、咳、来了——

    来了,哥,我来了,我知道、你、想见我,呜,哥,为啥、不早告诉我呀?

    老哥哥苦笑着;伺候床畔的老嫂子抹泪作笑说:大姐,上回,咱们去看你、那阵儿,他就查出病了,可,你哥他、不让和你说。她侧脸平静地看着老嫂子,听她说完,又转头去看老哥哥,泪珠儿就成串滚:哥——。他尽力从被单下伸出手来,如裸露的枯树根;老妹妹急忙拉住了:这两双衰老了的手,伸过一生沧桑,颤抖着紧握一起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阳光透窗斜照了一方老红的地板,亮如古色。

    老嫂子轻轻说:大姐,你帮我照看他一会儿吧,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她忙点头嗯着:好,好,你去吧。心里感激着嫂子的好心,看着她跟丈夫笑说:我去一会儿,噢。他挤出慢慢的笑容看老伴儿,努力微微点了下头;嫂子又向笑一下,转身缓缓走去了,到门口,又回头笑看了一眼,轻轻轻轻关了门。

    小妹——老哥哥轻唤道。

    哥——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小妹,他努力地说:哥我对不起、你呀,唉;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一滴浊泪溢了眼角;小妹妹感到老哥哥全身在颤抖着,心就酸就疼了,却还宽慰他说:哥,不说了,都、都过去了,不说了,啊;她给他拭去了那滴冷泪——

    我们上河镇人说起李瑛老师的爱情故事时,都苦笑。我最初认识李老师,是从我做一个小学生开始,她是我读一年级到三年级的班主任。记忆印象中,李老师永远是一个冷美人;人们背后也有这样叫她的。李老师好像老是穿灰黑的衣裳,面色白得如失血,一双细长的凤目,眼神中泛着清凉的光泽,让人不敢长久对视,身材修好如雪中松柏,话语少,举止端雅,走路稳韵,整个人儿美好得似霜凝春绿,令人爱而慕之又敬而远之。她的屋子,只对孩子们开放,或偶尔有女老师小心进来,拘谨地坐一会儿,就匆匆起身离去;对大多数人来说,李老师简单得清爽,却又神秘得像一个易答非确的谜。

    李老师不爱笑,终日以冷面示人,淡然面对这个世界;有事儿和人说正经的话,谈工作,从不唠闲嗑儿;对男人,她拒;对女人,她傲,看上眼的女人,她有时也会多说几句话,但也不扯老婆舌;对学生小孩子,她倒几乎是笑的时候多,平静时也和蔼,她喜欢孩子们,乐意小家伙们围在她身边;我见过她正和我们孩子们说笑呢,见到大人来马上就脸色变平淡了;镇上一茬茬儿的孩子都是她最亲近的人。长大后,我明白了:李老师的“冷”,是对人世的一种自我防卫,是不得而已的保护面具;尤其是以此来拒绝男人们的调逗骚扰,防止女人们的胡乱编派。她曾是大姑娘,后是老姑娘,像一朵染着冰霜的枯花。她的冷美人是习惯成自然,是假的,她的心里有一腔火,那是真爱情!虽然她面色苍白眼神冰凉,可她一生都沉醉在那爱情的大梦中,如冻土下的绿芽儿等待春风。李老师,冷美人,冷美人,她恰是我们上河镇社会的爱神!

    李瑛老师的父亲就是我们镇上最早的老教师,她是独生女儿,父亲有一位最喜欢的学生石文龙,小师妹和师哥相爱了,青梅竹马,纯情的初恋。一场伤寒,父母双亡,这时师哥又在外地读大学,她就高中失学回乡接过了父亲留下的班,给孩子们上课,等师哥回来娶她。期盼爱情的她,是爱笑的;我看过一张李老师的旧相片,是她去看师哥时的合影,她是列宁装,他是中山装;五年后,师哥带了新婚妻子回乡探亲,她本是矜持笑容的面孔一下子就不笑了,白了,冷了,心死了。

    有的人热心给李老师张啰介绍对象,她总不相看:因为她心中有爱情。她做为我们上河镇社会一朵最优雅最美好的花,自然少不了有男人们想贴上前儿,大姑娘李瑛渐渐养成了以冷眼冷颜面对世人了。她个子较高,想来大约有一米六八那样吧,加之女人显个儿,她又老是独自离群,就更让人觉得孤高,看她的眼神时,好像要仰视她才行,也像她总在傲视上河镇社会这此平凡的男男女女,究其实她却是最可怜的:苍白少血的脸色儿,如病。二十岁过去了,三十岁多岁了,她还是一个人;还是有好心人想帮她,大伙儿也都说:她要是找个人儿,成了家,就好了。但能和她说上几句话的人劝她,却依然不肯相亲,一个人守着孤零零的日子,她成我们乡村小镇上的“爱神”。像一朵经霜后犹傲然的半萎的最高枝头的花,寒风依然在吹。很多有头脸儿的男人都打过她的主意,却都讨了没趣儿;但,忽然传扬开了:她和一个外地调来的校长有一腿儿了;被想得到她却没上得了手的人们给抓对儿了,批斗,给她脖子上挂了一串破鞋——这时她已是人到中年了。那校长调走了,没听说她怎么痛苦,不像失恋于师哥那样。后来,又听说,有人给她介绍了个城里的工人,是丧偶带俩小孩儿的,结婚就能进城了。人们都说这是好事儿,那工人也来看相看她了,这回她也同意了;那工人是个墩实汉子,挺老实的样子。人们都说:这回,她可好了。三个月后,就在人们又说她应该结婚了的时候,那城里工人施工时摔截瘫了,她去城里看了几回那男人,慢慢就不去了。

    我上学的时候,正是“文革”刚结束,李老师那时已经四十多岁了,可还像三十岁的美,或者说是一种病态的美。爸妈特意把我送到她的班上,人们都说她教小孩儿教得好,都乐意把孩子交到她手里了。我记得她哈腰笑问我:你叫什么名儿啊?几岁了?我感觉她可亲,像妈妈;她也的确是像妈妈一样照顾孩子们,她的工资,多半都给家境不好的学生买文具书本了;她只擦便宜的雪花膏、蛤蜊油,好像总是一套灰衣裤,没见她穿过裙子,夏天一件小白花衬衫,但她那衣着气度,又戴一副眼镜,一看就活得高贵。我们上中学后,她当小学校长了,有一位小女孩,父母双亡于车祸,李老师收养了她。李老师终于做母亲了:人们看到她把这孩子送上了大学。

    退休后,李老师也没有离开学校,她和学校是一体的,学校就是她今生今世的家了;新建了三层教学楼,她就在楼后原先的瓦房宿舍里,如果没有她,这瓦房就要扒了的。她就越来越颤微微活在大楼的阴影里。养女儿读完大学,留在城里了,结婚后,来接她去同住,她不肯,一茬茬儿的孩子们陪在她身边,她才会有笑容。老年的她,容颜眼神似乎温和了,不再那么冷淡了,话语却是更轻了。她给孩子们分好吃的,苹果桔子,还给孩子们分本子铅笔橡皮啥的;孩子们不叫李老师了,都叫奶奶了,下课放学都爱往她那儿跑,孩子回家晚了,家长也不着急,准在李奶奶那儿呢。家长们都曾是李老师的学生,现在的校长也是李老师的学生,镇上大多数人都是她的学生了。她有病了,小学生们就会告诉老师和校长,师生们都来照看,孩子们帮她打扫屋子。

    养外孙女还是高中生呢,就领着男朋友来看姥姥了,李老师也笑看着;校长和女老师偷情,李老师撞上了,就绕开了,那女教师的丈夫来找李老师证实,李老师平静说:我哪知道呀,这样的事儿,不能听人家乱说,你们小夫妻,好好培养感情,男女生活一辈子,有缘分,不容易啊。

     一辆米黄色轿车驶进了小学校,下来一位老头和一位老太太,老太太搀着老头儿,拄拐杖的老头儿向人打听李瑛老师在哪里,有小学生领着他们来到瓦房门前,喊:奶奶,有人找你,奶奶。门开了,阳光照得她眯起了眼,一片金光中是那陌生又熟悉的笑容,她的心一紧,惊喜唤:哥——

    老头儿笑应道:小妹——

    人们见李老师笑把客人迎进门了;后来,又见李老师去菜园摘菜了,校长笑问:李老师,来客了。她高兴笑答:哎。校长说:能忙过来不?要不,叫两个女老师去帮你做饭。李老师笑说:不用了,我能忙过来,就简简单单的,我哥说不爱吃鱼肉啥的,就想吃乡下的青菜,自家园子结的,新鲜,好吃,不打农药,有青香味儿。

    午后,人们看到李老师送老哥嫂,送出了校门,挥手笑告别,车远了,她还站在风卷烟尘中,烟尘散尽了,人们看到李老师脸上的笑容像凝固了,而泪水在轻轻流下来。

    半年后,又一辆红轿车停在操场,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也打听李老师在哪儿,指点他敲开了门;很快,人们又看见那中年人搀扶李老师上了车,开走了。人们传说,这是那老哥的儿子,来接她了:姑,我爸不行了,他想再见您一面,我妈叫我来请您去——

    老妹子给老哥哥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自己含泪作笑说:哥,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了。

    老哥哥又浸泪说:我、害了你、一辈子——

    老妹子苦笑说:是我、自个儿愿意的。

    ——要是,人、能再活一辈子,我把欠你的、都还了。

    ——哥。

    ——下辈子吧。

    ——好,哥,咱们说好了,下辈子;老妹子擦泪笑说:我、等着你,下辈子,我还等着你。边说边又笑出了泪来。

    老哥哥颤抖着伸手给老妹子擦了泪水。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着这一双白发老人,很温暖。

    哥,你、疼吗?

    不疼——见了你,哥、就好多了。

    那好,那我就、多陪陪你。

    谢谢。

    不说谢,说谢就外道了。

    好,不说;小妹,我、是真想和你、就这样在一起,可、不行了。

    你行的,哥,你行的,一定行的,有我在这儿!

     对,一定行的;你能来,太、太好了,真好。

哥。

     小妹,你、还有啥话跟哥说吗?

     我有,我有一肚子的话,攒了一辈子,哥,啥也不用说了。

     唉。

     哥,那、你心里有啥话想和我说吗?

     小妹,我、我、我——老哥哥因激动而喘息着。

     哥,你不要这样。老妹妹给老哥哥又擦泪说:哥,你别哭,你看,我也不哭,哥。

     好,我们都不哭。

     哥,你嘴唇太干了,我,喂你点水吧。

     好。

     她用勺子一点一点喂,他一点一点努力地咽;两人对视着,双双含泪笑了,泪花闪烁。

     小妹,哥哥我、真想、为你、做点什么,不能了,唉。

     你能的,哥,你能的;她竟然羞笑了说。

     我能?他严肃注目她。

  是。

  我——

  哥,我想、亲你一下。老妹子认真笑说。

  老哥哥痛心地闭上了双眼。

  哥,我能亲你一下吗?

  老哥哥睁眼凝看着老妹妹。

  几十年了,我就想,这辈子、能亲你一下、也好。

  老哥哥轻轻点了点头,是血红的泪眼。坐在床边的老妹妹,轻轻俯下身去。他静静地等待着。她慢慢俯下身去,闭了泪眼。他看着她。

  两双干瘪的嘴唇。

  轻轻、松松地,碰上了——

  这两人最初的也是最后的一吻。

  老哥哥在她的爱吻中,安详地归去了。

  老嫂子擦泪对她说:大姐,谢谢你,你让他、安心走了。

  两个老女人哭抱在一起。

  大姐,你再帮我一下吧,给他换上干净衣服。

  她不能不答允,真心地对老嫂子说:嫂子,你是好人。

  两个老女人,爱着同一个男人,一起为他脱去衬衣——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赤裸裸的,如婴儿;她最后一次看着这个男人,轻轻地,像呵护孩子:像母亲为他穿上最后的衣裳,像妻子为丈夫送行出远门。

  李瑛老师依旧平静地生活在教学楼后面阴影中;三年后,她在睡梦中悄然离世。人们发现她的枕侧有个小布包,打开,见是她和老哥哥青年时的那张合影:他穿中山装,她是列宁装,一双麻花辫子。人们说:把这相片给她带着吧。

  她一个人安葬在大河边。爱情,有时本质上是一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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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含羞草 评论 (评论时间2009-04-29 08:24:00)  
哪来的新作,全是旧作!
匿名 评论 (评论时间2009-04-29 06:34:00)  
谢谢诚实老兄和匿名的朋友!----赵凯
匿名 评论 (评论时间2009-04-28 22:02:00)  
感觉很凄美
诚实成诗 评论 (评论时间2009-04-28 15:10:00)  
欣赏老弟感人作品。
范彧 评论 (评论时间2009-04-26 12:23:00)  
恭喜赵凯弟弟又有新作问世,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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