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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叔这个人

古愚

未识贾叔之前，早在八十年代初，我到沈阳城南矿区子弟中学任教不久，就已知其人大名。很多人跟我谈起过他，爱好文学，写过不少小说，却一篇也没有发表，矿区的人们因其姓贾，都戏称他为“假作家”。

相识贾叔是在九十年代初，当时我任其子贾骥所在班级的语文教师。贾骥品学兼优，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尖子生。第一次初三模拟考试，只因语文四分之差，未能进入前三名。特别重视孩子教育的贾叔，成绩公布不久后的一天下午，便抽空来到学校。也许是天气太热，也许是心里着急，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已满头大汗，对我说：“我儿子这次语文没考好，李老师你是名师，你说差在哪儿呢？”

我有些脸红：“名师我可不敢当，你儿子的情况我比你了解。现在考试很重语法，你儿子就差在语法方面上。”

贾叔掏出手绢，擦了一把汗：“那怎么办呢？”

“好办。我这有几本语法书，你给他带回去看一看，他就会了。”

“你不给他讲讲，能行吗？”贾叔满脸疑惑。

“你儿子挺聪明的，自学能力强，你就放心吧。”

贾叔揩完汗，把手绢塞入裤子的口袋里，半信半疑地离开了学校。几个月后，贾骥语文成绩明显提升，贾叔见到我欢喜异常：

“李老师，你真行！现在我完全放心了。”

中考时，贾骥以高分考入沈阳育才中学，三年后，又考入中国医科大学，本硕连读，这是后话。

从那以后，我和贾叔的接触也就渐渐地多起来。知道我从教之余，也常常发表文章，有了共同语言，感情也越发进了一层。从交谈中得知：贾叔，六十年代中专毕业，无烟酒嗜好。自幼爱好文学，写作已有三十多年了。贾叔起点很高，一开始，便创作长篇小说，写有《青春时代》，三十万字，我想看一看，他没有答应我。贾叔心直性耿，换过好多单位，始终不得烟抽，没有一点点提升。提起往事，免不了伤感，慨然骂世。只有谈起文学来，眉飞色舞，才能忘记所有的不快。记得他跟我谈起过《煤城怒火》的作者，谈起过工人作家程树臻，谈起过近些年来名声大噪的煤矿工人出身的作家刘庆邦，也谈起过异军突起的中年作家周梅森……总之，他对煤矿工人出身的作家情有独钟，对于其他作家似乎没有什么兴趣，这也许是因为他根在煤矿的缘故吧？

贾叔特别看重近作中篇小说《校友们》，让我省著名作家金河先生看过，后来又让我帮助修改过。他亲自送到好几家编辑部，没有一家接受。这让他异常伤心，不过贾叔不是轻易被打倒的人。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振作起来，又开始了十六集电视连续剧《人在世上》的创作。半年后完稿，几位电视剧导演都认为不错，却找不到一家赞助单位，贾叔不禁悲从中来：

“现在干啥都得钱呀！”

我只好用空言安慰贾叔：“贾叔，不要上火，将来我有能力的时候，一定帮你一把。”

如今，贾叔年过花甲，早已离开了矿区，不知他还在创作否？但愿他早日圆了文学梦。如果太累的话，就不要写了。世俗观念作怪，人们普遍缺少对失败者的同情，闲着无事，有时想起他，我觉得矿区的人们戏称他为“假作家”，未免刻薄，太伤他的自尊了。让贾叔感到宽慰的是：小学教师出身的老伴，一向支持他的创作；一双儿女教育得好，很省心，有很好的工作，也早都成家立业了，让人羡慕得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