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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鸽子

    我总喜欢在雨后的清晨推开房门向外观望，这时洗净的清爽爽天地对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诱惑。今早令我推开门的还因为看到了一只野鸽子：它悠闲地在房岗坡上踱步----

    如果它在天空中飞，我也许不会看它；如果它栖在树梢上、房脊上、电线上，我都不会注意它；但，因为它收拢了翅膀，以短小的双足行走在土地上，这就令我关注注目了。是红砖铺的斜坡甬路，我们这儿叫“道舌儿”，就仿佛房屋院子伸出去的舌头，很形象。

    鸽子在“道舌儿”上走着，小小的头一走一顿的，长尾巴平展展向斜上方翘起，羽色紫褐，整个形象是温和谦卑又孤傲的，高贵而机警的样子。我小心地拉开门，怕惊吓了它，怕惊飞了它。它的小红眼睛看我一下，仿佛知道我不会伤害它，但也只是一个和善的陌生人，无需打招呼的。我还是自觉是停在门槛这儿，不敢向前，怕打扰了它，同时心中自问：它为什么在这儿落下呢？它本是应该怕人的，可它却在人行走的路上驻足了。我小心翼翼的，可它仿佛并没有太在意我，我们离得有二十多米距离吧，鸽子一会儿背向我，一会儿侧向我，只管走自己的。

    呵，似乎，我比它更害怕，或者说是它不怕我而是我怕它。

    它跳上高一级的台阶，我以为它要张翅高飞了，可它转身又跳下来了，回到原处那儿，在斜坡上低头一啄一啄的：它在啄吃什么？我天天走过那儿，知道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砖缝的沙土中生出了一小株绿草。它一下又一下地啄着，就如有小米粒或小虫儿，好像吃得那么香甜。不会呀！一定没有的。我想去看看，看个究竟，却又担心惊飞了它。

    看了好一会儿，野鸽子只顾着啄它自己的；我随意着转向天地中看去，才发现横在院中的晾衣绳上，长长一串儿挂坠的白亮雨滴，水珠儿一滴一滴的，都不落下，无一丝风，十分好看，像一溜霓虹灯，在晨光中闪烁晶莹。我又惊喜了，感觉自己发现了平时不会见到的不寻常的美，好想就张臂飞过去，像鸽子那样一颗一颗地啄喝，把美与光明溶入到自己生命中，希望自己的身子都像这白耀水滴一般闪亮。再看旭日蓝天白云绿树，还有这春天刚刚生气张扬的菜园，听着愉悦的鸟声，感觉天地万物都美好。

   然而，转回头间：咦，那鸽子呢？鸽子哪儿去了？只有空空的“道舌儿”了。心中好有一丝丝遗憾，它飞去的美丽样子，我没有看见，或者说鸽子不再让我看见。天空中没有它留下的踪影，它仿佛就那么一下子奇迹般地消失了，仿佛在我和“藏猫猫”捉迷藏，悄悄地。

   我迈步出门，去看看它刚才在那儿啄吃什么？红砖浸饱了雨水，显得更加鲜红，像女子梳洗后的红润肤色，可人。砖缝中的沙土和那一小株绿草，一切都如昨天、前天，没有什么可吃的呀，早春里的小虫子什么的也少见。面对这“空空的”的红砖甬路，我想：那野鸽子，它一啄一啄的，一定是看到了我没有看到的什么，发现了我没有发现的东西。好想问一问它，它会告诉我答案吗？

   它去哪儿了？这对我是一个秘密。

   伫立在这儿，我寻思：鸽子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听到它咕咕一声，满耳的鸟声，却不是它在说话，无声无息的像默片电影的回味。我望着开阔的天地，心胸中装着远方的想像中的它，虽然看不见，但，野鸽子，你把我的心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