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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独尊鲁迅的背后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417        作者:江湖夜雨        发布:江湖夜雨        首发时间:2012-09-21 22:13:43
关键词:毛泽东 鲁迅
编语:
        毛泽东关于鲁迅的一段高度评价,举世皆知:“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这段气势磅礴的话语出自革命巨人毛泽东之口,令全民钦服,鲁迅,也由此上升为一个历史时期全民族的精神偶像。但气势磅礴的毛氏话语口若悬河之际,却一不小心露出了逻辑上的空洞和荒诞:说鲁迅是伟大的文学家,不算拔高,毕竟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文学天才;说鲁迅骨头最硬,没有丝毫的奴颜卑膝,也没说错;说鲁迅是空前的民族英雄,也算是情有可原的夸张,但怎么就扯到“伟大的革命家”身上去了?鲁迅一生,只是一个文人,从未参加什么革命活动,只是在晚年参与组织过“左翼文联”,难道就伟大到成为革命家了?如此谀辞如潮,显得有些慌不择路,多少有拉拢文化偶像撑自己政治门户的动机嫌疑。毛泽东的独尊鲁迅,从历史的渊源看,颇类当年秦始皇激赏韩非子。当年的韩非子能从百家争鸣的格局中脱颖而出,在于他为秦始皇的一统天下提供了堂而皇之的权术理论,同样,鲁迅之所以被尊为伟大的文学家、革命家,甚至“中国新文化的方向”、“中国第一等的圣人”,乃在于他为毛泽东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提供了彻底的革命话语。
  
  凭心说,毛泽东之于鲁迅,类似英雄与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他说以上这段话的时候,也是出于内心真正的敬重,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鲜为外界所知道的一段真实史料,同样出自一贯推崇和喜爱鲁迅的第一知己的毛泽东之口:“1957年夏天毛泽东在上海接见文艺界人士,翻译家罗稷南参与其中。谈话之间,罗稷南向毛泽东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疑问:‘要是今天鲁迅还活着,他可能会怎样?’毛对这个大胆的设问十分认真,沉思了片刻,回答说:‘以我的估计,(鲁迅)要么是关在牢里还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一个近乎悬念的询问,得到的竟是如此严峻的回答。罗稷南吃惊之余,不敢再做声。”------这段话当年经过鲁迅之子周海婴在自传中披露之后,曾招来质疑声一片:伟大领袖毛泽东岂会说出如此昏话?其实毛泽东对鲁迅的评价内外差异如此之大,也并非咄咄怪事,而是毛泽东说这番话时的心态不同所决定的。鲁迅早年曾坦言自己的思想是“个人的无治主义”,也就是“无政府主义”,这无疑与毛泽东早年革命时期的的浪漫无政府主义一拍即合,产生了心心相印的共鸣,所以毛泽东曾多次声称:“鲁迅的心和我是息息相通的”。但毛泽东借助马克思主义革命成功后,变成了“马克思加秦始皇”的专制主义者,如鲁迅那样的无政府主义者,自然要被关进监狱。事实上,如果鲁迅活到文革,以他惯有的性格,不会收敛其批判社会的锋芒,他必定做出屡屡抗上的举动,甚至写出类似“好个国民党的友邦人士,是些什么东西”那样痛快淋漓的文字来。如此一来,鲁迅的命运,将确如毛泽东所说,要么沉默,要么进监狱做囚徒。
  
  据鲁迅生前密友冯雪峰后来对毛泽东讲,鲁迅当年读到毛泽东诗词时曾说“有山大王气”,毛泽东听后哈哈大笑,以为是鲁迅对自己的嘉许,颇为沾沾自喜,其实他不知道,鲁迅还对冯雪峰说过另外一句话:“你们(指共产党)来了,还不是先杀了我?”------应该说,鲁迅之于这位造反的山大王的暴虐倾向是有所警惕的,但潜伏在其中的历史沉沦却还是让他始料不及:这位造反的“山大王”日后成功登上天安门城楼转正成为“天子”之后,并没有收拾起他的暴虐气,相反,将心中对知识分子的成见转化为残酷的迫害,在一次次思想改造运动中将知识分子一网打尽,“脱裤子”,“割尾巴”,“向党交心”,“灵魂深处闹革命”,全中国的知识分子,全都被这位山大王整得服服贴贴,稍有反抗的,不是死得无声无息,就是活得凄凄惨惨。不但鲁迅生前信徒如萧军、胡风等皆遭整肃,就是被毛本人亲自捧上神堂的鲁迅,也遭到了诸如以上的“严重党内警告”。
  
       鲁迅身后后被毛泽东纳入政治意识形态的框架而被神化,是他生前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被“捧杀”,变成一个历史的傀儡和政治意识的玩偶。在文化大革命时期,鲁迅被推上了至高无上的政治地位,不但他生前一时的激愤之词,诸如“痛打落水狗”、“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等上升为普遍的思想原则,变成造反派横扫一切的正当理由,而且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鲁迅生前孜孜不忘的“改造国民性”,变成了造反派折腾无辜老百姓的利器,并美其名曰:“灵魂深处闹革命”。鲁迅曾说过的“个人无治主义”让最高统治者毛泽东心领神会,公然声称“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并发扬其“斗争精神”,他说:“鲁迅的战斗方法很值得学习”,“鲁迅战斗方法的一个重要特点是,把所有向他射的箭,统统接过来,抓住不放,一有机会就向射箭的人进攻”。后来的历史证明了毛泽东的活学活用:被“斗争哲学”磨砺的锐利矛头,无情地指向了与自己意见不合的昔日与之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战友。即使是对他所犯错误的批评,一旦被他认为是“向他射的箭”,他便“一有机会就向射箭的人进攻”。鲁迅因政治而被抬上历史的尖峰时,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歪曲。鲁迅不再是一名独立的自由知识分子,而成为共产党高擎的一面意识形态大旗,中外文学史从来没有一位作家被政治利用到如此地步。在文革中,鲁迅遗孀许广平出于保全鲁迅的目的(主要是害怕鲁迅被毛泽东贬黜),在她题为《毛泽东思想的阳光照耀着鲁迅》的文章中写到:“鲁迅对我们最敬爱的毛主席是无限地崇敬和无限热爱……鲁迅的心,向往着毛主席,跟随着毛主席,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是鲁迅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在此,毛泽东将鲁迅那“须仰视才见”的高大形象成功地置于自己的权威之下,烘托下的红太阳由此显得格外熠熠生辉。但鲁迅的地位有时也是颇为滑稽的,譬如当年毛亲自掌控的《红旗》杂志和《人民日报》发表的社论便写道:“鲁迅最值得我们学习的,在于他对伟大领袖毛主席无比崇敬和热爱。……他始终坚定地跟着毛主席走,勇敢地捍卫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正确路线。”“我们学习鲁迅,就要像他那样,在斗争中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用毛泽东思想改造自己的灵魂,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迎着斗争的暴风雨奋勇前进”------在此,鲁迅的形象摇身一变,不再是开一代风气的先觉者,而成了热爱领袖,活学活用领袖著作的先进典型,成了领袖指向哪里就战斗到哪里的文艺小卒。------如此蜕变,如果鲁迅地下有知,自己已经成了当年那位山大王手下的一员小将,不知作何感想?
  
  无需讳言,作为现代文学史上具有巨大文学深度的文学家的鲁迅的思想也有他自身的局限,虽然我们无法苛求他为自己的身后事负责,他的本色只是把思想诉诸情感,而不是政治理性主义者,但他那“一个也不宽恕”的终极遗言,作为一种缺少慈悲内涵调节的偏激情绪,一旦诉诸社会,也会造成不良的影响,譬如文革,就是把他一时的激愤之词上升为普遍的思想法则,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再者,鲁迅曾提出“痛打落水狗”的著名命题,他从辛亥革命失败的教训中得出经验,主张用一场更为彻底的革命来代替这场不彻底的革命,认为解决中国的问题乃是把革命彻底化,但这种片面性的思维却会导致陷入他自己所曾预言的“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的恶性循环现象。事实上暴力革命并不能解决一切,它往往以新的专制代替被推翻旧政权,这正是暴力革命的后遗症。作为毛泽东的精神先驱,鲁迅的这一思想局限,无疑会对他产生极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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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江湖夜雨 评论 (评论时间2012-09-25 20:31:18)  
思齐文友,问好!其实有时有争论是正常的,真理是欲辩欲明的。只是写那篇《鲁迅为何不能成为革命家》的仁兄,我暂时还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回复他。他自认为真理在手,一边忙不迭地抢占道德话语的制高点,以尽量把“真理”吆喝得理直气壮,一边对在下发出义正严词的“审问”,但殊不知自认为真理在手的人,往往陷入自身被政治教条主义所覆盖的观念陷阱,以为所有自己不认同的观念都是错误的。借用哈耶克的一句名言,这叫做“致命的自负”。------有时间我一定写一篇文章正式回复他。你也曾经是他那篇文章的读者,但你也应看到,他对于赞同他文章的观念都大加附和,而对有异议者却不加理会甚至驳斥。观念决定看法,我那篇拙作在“文学联盟“网站发表时被加精不是没有理由的,而“耳关音”先生却大加讨伐。所以有回复他的必要。
到时写好了我会择先在诗赋网上发表。兄台仍然可以发表看法。不过我希望兄台不偏不倚,以真相和事实来作裁判。不过放心,观念可以碰撞,言语之间却不可冲突,这是争论的底线。-----我相信,这也是那位耳关音先生的想法。
思齐 评论 (评论时间2012-09-25 11:55:56)  
历史没有假设,历史更不会倒退,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至于某些人对历史的片言只语的回忆录,也是充斥了个人的感情在里面。文革作为一面镜子,使我们从中看到三十多年来国家的发展,繁荣与富强。但同时也折射出了腐败现象的泛滥和猖獗。鲁迅虽然离我们远去,但鲁迅的精神并没有过时。时代呼唤新的鲁迅以入木三分的笔力对臭名昭著的腐败进行抨击。
我就此打住。 问好江湖夜雨文友!耽误了你许多时间,表示歉意!问好独上西楼老师!  
独上西楼 评论 (评论时间2012-09-24 21:33:44)  

作者和评者只能代表一部分人,而不是任何人和所有人。正如那位伟人所说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批评者和歌德者均有其各自的原因。十一届三中全会进行的批判两个凡是、全面否定文革开启了思想解放新纪元,迄今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之所以没有给臭名昭著、罄竹难书的古今中外人类史上的那场浩劫的始作俑者全面否定是念及开国功勋给其足够面子。事实上,毛以后的历届高层执政者与时俱进,搞改革开放的市场经济,已经不再搞以阶级斗争为纲祸国殃民的那一套了。至于说此文话题的敏感性,同被当今政权所容许的《炎黄春秋》刊载的文章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难怪有的党委书记见了刚刚被胡锦涛任命为上将的刘亚洲的犀利文章都害怕的不得了,擅于给别人作思想工作的人,自己连一点思想都没有。

江湖夜雨 评论 (评论时间2012-09-24 13:54:16)  

如果我的文章确实伤害到了思齐文友的感情,我倒愿意道歉。但任何争议的背后都有观念的碰撞。我文中提到的那段史料(指毛听到鲁迅对其诗作的评价后的表现)同样是有事实依据的,并非如那位写《鲁迅为何不能成为革命家》的妙文的仁兄所言是在“信口雌黄”。相反,在读他人文章后不加调查与核实就随口说他人是在信口雌黄的人才真正是信口雌黄。毛的帝王情结在他的许多诗词里都有体现,这并非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主观推断,连左派人士孔庆东都写有《毛泽东诗词的帝王情结》一文,以鲁迅的犀利深刻,他不会看不到毛诗词中潜藏的政治倾向,有那份结论也并不稀奇,而毛当时的表现的确是“哈哈大笑”,而且有史料证明,毛当时一直以山大王自居,比如在上井冈山之前的演讲中就表示要做革命的山大王。 思齐文友,你说毛的心态是引以为戒还是引以自豪呢?很显然是引以自豪,所以我说他“颇为沾沾自喜”并没有冤枉了他。
思齐文友说的很对,毛对鲁的推崇最初的确是来自他对鲁迅反抗精神的高度嘉许与认同,他是将鲁迅引为同道中人的,这点没有疑问。但我的文章自始至终都没有否认这点,只是认为毛对鲁的认同后来逐渐上升到了一个高不可及的“神化”状态,这就是毛审时度势而进行的政治宣传了。关于这一点,这里无法详述,但我不妨引用当今鲁迅研究权威钱理群教授的一段话来略作说明:“鲁迅在文革时期遭到严重扭曲:一是将鲁迅的批判和战斗精神纳入毛泽东思想体系下, 实为跪着造反。二是将鲁迅的怀疑和否定精神推到极端,革命一来,一切非革命者都得死。三是将鲁迅思想权力化。”
关于毛的历史作用和地位的认可问题,由于时间倡促,同样用钱理群的一段话来代为作结:
“毛泽东自认自己这个皇帝是代表工人、农民的利益,代表构成中国社会被压抑的大多数。毛让他们翻身解放的目标充满了历史的正义感,得到了怀有社会良知的知识分子 的支持。毛那一代的革命者宣布工农解放并不是批判性的宣传,而是认认真真的执行。 当时整个国家的政策向工农倾斜,这是有目共睹的。毛泽东认为一党专政的群众基础是工农等下层人民,他发动变革的一个重要动因是发现了党和国家正在滑向官僚化。 因此他要扫荡中间阶层,建立皇帝和群众直接专政的全新权力模式。 但问题在于,毛为使工农获得权力,在理论上提出了“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 的口号,意在剥夺知识分子的话语权力。但这一观点发展到极端就成为了反知识、反文化的文化革命。毛企图将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解放工农的同时,对另一部分人实行专政,但这另一部分被打击的人的范围却越来越大。尤其是后期抛出的血统论,更加导致了新的不平等,是变相的封建等级制度。在这样的等级制度下,工农获得的解放也是有限的,尤其是农民。中国的现代化实质就是以牺牲农民的利益为代价。据说毛泽东听到农民吃不上饭时失声痛哭,这是可信的,说明事物发展的逻辑是其始作俑者所无法控制的。文革正是在亿万农民土地承包的欢呼声中被 埋葬,这实在是对毛泽东本人的巨大嘲笑。 毛泽东是一个历史的大悲剧,是罕见的乌托邦思想家和独裁者的结合。”
再次申明,在诗赋网讨论这些并不适合。我如有时间,当另写一篇文章来答复那位写妙文的仁兄。那位仁兄自以为真理在手,殊不知被一些表面的政治教条所束缚的观念正偏颇的可以。好了,就此打住,问思齐文友好。


 

思齐 评论 (评论时间2012-09-24 09:15:11)  

文中讲到“ 据鲁迅生前密友冯雪峰后来对毛泽东讲,鲁迅当年读到毛泽东诗词时曾说“有山大王气”,毛泽东听后哈哈大笑,以为是鲁迅对自己的嘉许,颇为沾沾自喜 ”作为在“毛泽东时代”长大的我,看到这几句从感情上确实受不了!一代伟人这种“颇为沾沾自喜”的心理活动是作者猜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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