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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船歌

    东江、西江、北江三大水系汇合而成珠江，珠江则有八大门流入大海。  

八大门，是历史上外国侵略者觊觎中国，进行精神、武力、文化、经济侵略的最佳突破海域。所以，这里历来是兵家要塞，驻防重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八大门流域是海陆空三军立体布防，驻扎着千军万马，统称万虎要塞。

    三十多年前，我有幸成为万虎要塞的一名水兵，在那里生活工作了十多年。建军节在即，我有一股旧地重游的冲动。稍稍收拾，即坐武广高铁奔羊城而来。赶巧，大军区正召开节日防护战备会议。政治部一位大尉先生把我送到珠岛霞光宾馆，让我在大堂等候，万虎要塞司令下午五时散会后回要塞，已安排我与其一起同行。

下午五时，一阵橐橐皮靴声响起。一位身着深緑色戎装、脚蹬马靴，英姿飒爽的上尉女军官步入大堂。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敬礼，问我是万老先生否。待我肯定后，她对我说：请您跟我来。

我随其走出大堂，来到宾馆一草坪前。才发现草坪里停着一个通体颜色与草坪颜色几乎相同的怪物，不走近它，还发现不了它。上尉女军官从兜里掏出一个啥物件，轻揿几下，怪物张开一大“嘴”。她让我坐进这怪物“嘴”里，原来这是一个类似驾驶座舱位置。她从另一侧也进入“嘴”里，只见她轻巧地闭“嘴”、摇杆，仪表闪烁，怪物一阵轻微的抖动，感觉它在慢慢脱离草坪，腾空而起，渐渐高过左右的楼房，顺着楼房之间的空处前行。哦，应该是一架飞行器吧。我虽有些惊愕，但作为一名老军人，老机电兵，我不愿显示浅薄无知，故作深沉如内行般的观看这位女军人的操纵。

我低头向下看，我们是沿着珠江向外海方向飞翔。珠江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来来往往，两岸楼宇匆匆向后一晃而过。不一会就过了番禺大桥、虎门大桥，进入伶仃洋开阔的洋面。怪物慢慢降低高度，在万顷碧波的洋面疾飘。我惊讶的张大嘴，呼救之声几欲出口。侧看这位女驾驶员沉着稳定的表情，不像是出现了故障之类的状况。猜想这一定是海空两栖怪物，几欲怦动的心才渐渐恢复平静。怪物如箭向前飞驶，平静无波的飞驶。一点也不被洋面上的巨浪狂涛所左右，真正应了那句：如履平地。不像我早年乘坐的舰船，总是在波峰浪尖里上下颠覆，让人的胃一刻也无法消停而上下翻动。

至此，我才回过神来，询问这位女军人贵姓？怎不见要塞司令员？姑娘淡淡一笑告诉我，她姓张，她就是万虎要塞司令员时。我比乘坐这架怪物时更感惊奇，目瞪口呆瞧着这位姑娘久久无语。万虎要塞司令员原来竟是个女娃，只是一佩上尉军衔的女娃。按理推算，那防备兵力不就才一个连或营？与我心中原有的副军级架子怎么也无法划上等号。就这么些兵能守得住万虎要塞吗？心存疑团难释。我百思不得其解，眼前的她莫非也是个“怪物”？

几十海里的路程，十多分钟就到了我熟悉的金星胆军港。怪物的眼睛眨巴几下，射出几束强光，高高的云雾山顶同样用几束强光回答。我知道这是识别信号，只有对上号才能停靠码头。我熟悉的码头越来越近，半山腰的值班室，码头上的篮球架，蓝色的云梯、滚环，树荫下的阅览室那座小楼，林荫道两侧一字摆开的水泥桌凳都原样在那儿。。。。。。不容我细想，怪物呼啸着沿我所熟悉的气垫船码头冲上高处，并顺着营区公路左拐右弯继续前行。怪物身下只听沙石吱吱作响，道路两旁树木狂舞摇弋。一会，进入一处緑树丛荫停下。哦，这怪物还是个陆海空三栖的家伙。

怪物“嘴”张开了，我忙迈出“嘴”来，踏上地面，打量周围的环境。緑荫深处，有数幢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墨緑色建筑，以及数十架大大小小的、形态各异的类似如怪物样的怪物。身处其中，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只有当它们的“嘴”张合，有人员进出时，才能发现这些建筑与这群怪物的存在。它们都随着这里的季节、环境变化而变化着。可不，当你一回头，乘坐的怪物虽近在呎尺，就差点找不着了。它已换成了另一种与之相似的“肤色”。它们依靠一种“变色龙”的新型高科技材料，而随时改变着自己的着装，达到隐蔽保护自己，麻痹对方的目的。

我随这位年轻的上尉女司令走进一幢两层小楼。门外没有持枪的哨兵，几道厚重的大门在张司令扬手之间自动打开、闭合。直到一处门前，张司令示意我换鞋，并套上一件乳白色的大褂。进得门里，只见荧屏满墙闪烁，几位身穿乳白大褂的年轻男女军人在操控着，不时下达一些指令。啊，原来走进了作战值班室，军事机密中心。见我们进来，具体地说是张司令的到来，几位军人在原地刷的起立敬礼。张司令扬手让大家各归其位，并把我这位老兵介绍给大家，大家微笑点头表示欢迎。

张司令引领我观看荧屏，解释用途。我有些不好意思，军人出身的我懂规矩，涉及军事机密，应主动回避。我想谢绝，张司令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她说：老兵面前无机密可言。再加上高科技时代，信息瞬息万变，我们每分每秒都在修改着作战部署与计划，更改着布防。无机密可保，更无机密可传。何况。。。。。。张司令的话未说完，嘿嘿一笑。潜台词我明白：这些，谅你这老同志也看不明白。她说，您就随意看吧，有啥不明白的就问他们几位。说罢，给我敬礼，转身出去了。

一位年轻女军人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我谢过，就一一打量起荧屏来。从我们刚才路过的虎门大桥，一直到南澳岛、上下川岛，万山群岛这数万倾的海域几乎都一目了然。这时，有方屏上出现一长条黑影，警报嘀嘀响起。我一看屏上的标示，那是靠近太平洋的北尖岛之外的海域。有情况！但包括我在内，所有军人都只是侧头看了一下屏，无声的忙着各自的活。少了过去一闻警报响，就血脉贲张的激越。我琢磨来琢磨去，就是这警报害的，那时，警报声是急促宏亮撕裂肺腑，而这警报声是缓缓悠悠动听悦耳。能有那股激情吗？我正琢磨间，只见其中一位小伙在自己面前的控制台上动了几处按钮，便见一道道如闪电般的光环射向那黑影，悠忽黑影消失。小伙仰靠沙发，轻声哼起《打靶归来》的曲子。

我问小伙子，刚才是什么情况？他告诉我，这是某大国的一艘核潜艇，经常深入我国海域窥视。我刚才就是发射的强电子干扰警告波，让它成为瞎子聋子。它知道我们发现它了，只好乖乖溜走。

荧屏闪烁，我非常熟悉的万山群岛的百十来个岛屿尽在眼底。我与这几位军人攀谈。了解到他们都是博士后，甘于把学识与青春都奉献给祖国的国防事业，作好了终身制的准备。一旦因身体状况等因素不能胜任今天的岗位，转岗继续搞国防研究。

嘀嘀——警报声又慢条斯理的响起，这次是靠近香港外海的担干岛。只见一影子在屏幕上上下翻滚。一女娃军人在操控台前有条不紊的下达指令，屏幕上刹时光点密集，如风暴盘旋翻滚。不一会，屏幕上风平浪静，恢复原状。这位姑娘霍地站起，连打两响指，一声OK搞掂。她看我一脸茫然，欲刨根问底。忙向我解释，一小蟊贼的无人侦察机，被我发射的电磁漩涡波送入海底喂鲨鱼去了。哈哈。。。。。。一串得意的哈哈感染着我，我也情不自禁的嘿嘿笑起来。

不一会，屏幕上显示万虎要塞管辖区域狂风暴雨大作，原来是台风“黑客”来临。大海上浊浪排空，舰船绝迹。嘀嘀——警报又起，原来是东澳岛一观光游客急性阑尾发作，请求部队派舰艇火速支援将病号送往市医院救治。人命关天，刻不容缓，张司令准备带一救助小组出发。此时，我热血沸腾，恳请司令员带上我这一老兵。女司令手一招，算是同意了，我随她们进入地下室。

嚯，地下室里有一个硕大的泊船坞，有暗河通向外海。我紧紧跟着司令，上了她驾驶的那架怪物。两架三栖怪物呼啸着疾驶。出了暗河洞口，海面巨浪滔天，海岸树木狂舞。我暗暗叫苦，这怎么出海救人？我还未来得急细想，两架怪物眼看着就往水下沉。我大喊：司令，船要沉啦，快开舱门。。。。。。谁知司令毫无反应，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嘻嘻笑出声来。我往外一看，原来怪物已潜入水下，正在海底潜行呢。哦，想不到怪物还是个全天候。好在当时天很黑，要不我这老兵的老脸往那搁。我讪讪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海底在怪物灯光的照射下，一片色彩斑斓。。。。。。。飘逸摇荡的海草，五彩多姿的珊瑚，游弋着的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海鱼，构成一幅绚丽的动画。这是我这一辈子从未看到过的最美最美的画，我有些激动，完全陶醉在这一画境里。

怪物拐过铜鼓角，我几乎被另一景象吓个半死。只听一阵嘀嘀声传来，我知道这是警报，并未显得过分的慌张。只听张司令对着一个麦之类的东西嘀咕了几句啥，突然我的眼前只见水浪滚滚，一黑色硕大无比的怪物，比我乘坐的这怪物不知要大若干倍的怪物，犹如蛟龙过海，把眼前这幅画捣毁得罄尽，荡然无存。它分劈海水，声如雷鸣，急速前行。好几分钟过去，还不见其尾。又有好几分钟过去，只听远处一声闷雷撞击，撞击波将我乘坐的怪物不停地揉动。眼前海底依旧一片黑暗，我紧盯窗外，那个怪物横亘在前，丝纹不动，阻我前行。咋办？我望望张司令，她一点也不着急，一脸诡秘的笑。乘坐的怪物慢慢升腾，尚未出水，就已经感受到了恶浪掀天的淫威，我们在激烈摇晃。那个挡路的怪物如一扇栅栏，一直从海底拦到海面。从铜鼓角到内伶仃岛，从内伶仃到深圳南山头，一道近二十海里、长长的栅栏把整个水道拦截。舰船如何穿越？

乘坐的怪物又慢慢下潜，张司令对着麦咕嘟了几句什么。突然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声响，那个拦路的庞然大物，将汹涌的海浪分拨得哗哗着响，游回铜鼓角去了。海底恢复平静，那副绚丽的动画又呈现眼前。我们继续前行，我明白刚才那一幕，是张司令的“恶作剧”。既练了兵，又展示了要塞的布防，无意中还解了我的疑惑。不敢小觑这位女子，她知道了我的心思，所以演了这样一出戏。“兵不在多，而在于精”，不知古代那位军事家的名言，对极。事后，张司令告诉我，这道防御系统为“触及裂变式膨胀黏膜”防御系统。如有外来物如舰船、鱼雷、导弹等只要触及到它，它在几秒内迅速产生细胞裂变膨胀，包裹黏住外来物，使其失去作用，成为网中之物。达到防御消灭对方之目的。

全天候，海陆空三栖的怪物——变色龙——权且用这么个名字吧，在继续平稳的朝前疾驶。我来了雅兴，抑扬顿挫的吟诵起来：任凭海面风啸浪涌，海底胜似信步闲庭，今日乃从容。船歌舱内曰：逝者如斯夫！万虎要塞不虚此行。可惜，不能踱出舱外与文天祥先生一块吟哦对唱。我在舱内摇头晃脑状引得张司令哈哈大笑，笑声坦荡，底气十足，恐怕早传播到了地球彼岸。

                            201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