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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旧时光

时光的旧是一把水芹菜，装在生活的
篮子里，我们把味蕾捧在掌心
看舌尖一天天凸起，再缓慢地凹下去
有盐粒从皮肤下渗出
晶亮亮的，折射着黄昏里的长椅落雪
和一条河流的悲欢与离合
我们坐下来，等待暮色四合的院落
裸露出岁月的苍白和单调
只有水芹菜坐在马车上
迎着大风雪，踏上我们一再放弃的路途

■ 盘点

我像个小会计，坐在脱漆的柜台前
盘点生活的酸甜和苦辣。这一年
借了不少爱，也赊出不少人情
该还的还没来，催帐的雪堵在门外
一天天缩短我和年关的距离
走在回家路上的小娘子，我和她还没有
见过面，只是这点钱又能否换来
她面上的桃花一朵。喝酒的人
全都隐去脸庞，我陷入大大的冰窖
体温在丧失，走过酒旗阴影的马
探进头来，狠狠地喷我一脸湿热

■ 朱颜

面若桃花之人，手捧一碗水
倚在门旁，过往的人啊，请接下这碗中的东河湾
湾中有鱼穿过船只的阴影
和一朵桃花的伤口，游来游去的鱼儿
一不小心就游入妇人的眼角
它还不适应盐粒和焦灼
鱼是马的化身，穿越阡陌的鱼和马
不需要码头。它们属于奔波
和高墙之外的东河湾
小妇人端着空镜子，桃花从镜面钻出
亮出净净的身子
却无半点芬芳可触摸

■ 若干年前

久远的离别，被火车载远又丢弃
走下站台的人，隐入草丛和风声
秋天取走所有的收获，只留下荒凉
见证岁月的不可触碰
长有尖角的蚂蚁爬过东河湾
它的悲伤藏在镜面下，两群蚂蚁
争夺一把钥匙，隔着一座山的孤独
冬天就要穿过铁轨。我哈气取暖
如同你还在身边，从不曾撕裂词语
洒作风中的雪，然后拍拍屁股
骑着铁轨，从此远走他乡，身份不明

■ 那雪，那麦苗

一把旧时光，被雪花领回。我们坐在
圆木的东河湾上取暖，鱼背上种下麦苗
东老坟上埋下爷爷，能喊出名字的人
越来越暗淡，慢慢地退回光谱的范围
用几何的方式，证明方程式的南极和北极
我要走回麦苗的集体里去
雪被下的村庄，有人探出空空的头颅
像悬在雪下的鸟巢。我们的逃亡
被谁指认。案发现场，雪和麦苗相拥而泣

■ 子弹飞不飞

让子弹飞一会。我好坐下来，看看火锅里
那一条摆动红尾的鱼
还有那年你涉过东河湾的足踝
白如月辉的脚，踩出黑色的五线谱
子弹在唱歌，“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潜入湖中的火车是一尾大鱼
鱼本是子弹前世的飞翔
我在想，子弹的啸声里，还有没有鱼鳍划水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