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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开封

    日本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在太平洋战争初期取得的短暂胜利，助长了日本法西斯主义的嚣张气焰，也拉长了日本侵略军的战线。同时在太平洋上和亚洲大陆两条战线发动两场大规模战争，使日本侵略军的兵力相对不足，捉襟见肘。为此，日本首相、陆军大将兼军需相及参谋总长东条英机指示日本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陆军大将岗村宁次，迅速肃清华北地区的不稳定分子，稳定华北的局势，把华北变为“大东亚圣战”的兵站基地。为配合这一行动，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王克敏在华北推行第四次“治安强化运动”。岗村宁次命令日本驻华北派遣军第十二军团军团长喜多诚一指挥日军第三十二师团、第三十五师团对我中国军队进行毁灭性的“铁壁合围”大扫荡。

    喜多诚一亲自到河南开封指挥这次大扫荡。

    在战前会议上，喜多诚一严肃地向日、伪军官们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诸位，稳定华北，其关键在于冀鲁豫。它纵连华北、华中，横贯山东、太行，战略地位十分显要。稳定住冀鲁豫，则华北无忧，否则华北必乱！”

    他走到作战地图前，用指挥棒在冀鲁豫的位置划了一个圈，继续说：“在这里，活动着中国十几万军队，是皇军当前的心腹大患。这里的中国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国民党军队，一部分是共产党军队。国民党军队有十万之众，分别是国民党第三十九集团军高树勋、冀察战区游击总司令兼河北省政府主席庞炳勋。另一部分是共产党军队，分别是八路军冀南军区宋任穷、冀鲁豫军区杨得志等。”喜多诚一得意地看了他的部下一眼，他们个个正襟危坐聆听他的训导，脸上不由闪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诸君，我们这一次的军事行动，不是要剿灭这些中国军队，而是要逼迫他们归顺皇军。如果这些中国军队拒不归顺，我们则要坚决彻底地消灭之！”喜多诚一清清喉咙，继续说，“大日本皇军在天皇的保佑下，取得了空前的胜利。从满洲、吕宋、印度支那、缅甸、爪哇到美拉尼西亚，皇军步步推进、节节胜利，大东亚共荣圈指日可待！”喜多诚一慢慢踱着步，缓缓说，“但由于皇军战线拉得过长，美、英、中等国掣肘合围，皇军兵力相对不足，致使一些地方出现疏漏。为此，东条首相专门召开御前会议研究，决定采取以华制华的方略，扶植支持汪精卫、王克敏、德王、满洲，打击以蒋介石为首的中国国民党政府。这一带的驻军，都不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高树勋、孙良诚、庞炳勋等，为原西北军冯玉祥之旧部，长期不被蒋介石重用，且受到排挤；原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石友三生前与我们有交，所以，对待西北军之旧部，皇军要采取既打又拉、打拉结合的作战方针，迫使他们归顺皇军。共产党这帮赤匪，不仅在华北进行赤化宣传，还多次打击皇军，扰乱社会治安，破坏大东亚共荣；对待他们，要坚决彻底地消灭之。总之，这次军事行动，配合华北政务局第四次治安强化运动，力求铲除肃清不稳定分子，把华北变为大东亚圣战的兵站基地！”

    鲁西南，曹县，孙良诚部驻地

    自3月份以来，日军第十二军团长喜多诚一指挥日军第三十二师团、三十五师团、骑兵第四旅团及部分伪军，连续多次扫荡曹县、定陶，逼迫国民党第三十九集团军副总司令兼鲁西行署主任孙良诚投降。这是抗战爆发以来孙良诚遭到日本鬼子的最猛烈的打击。在这次扫荡与反扫荡斗争中，孙良诚部虽然也打了几个漂亮的小胜仗，但与其所遭受的重创与损失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面对日本鬼子强大的压力，孙良诚心灰意冷，一筹莫展。

    “司令，这样和日本鬼子耗下去，我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不如向老头子讲明情况，退回到国统区，也好保存实力，伺机反攻。”参谋长王清瀚对孙良诚说。

    孙良诚慵懒地站起身，无精打采地说：“老头子本来对孙某人就不信任，柳屯事件后，我这个副总司令理当擢任总司令，可老头子却擢升了高建侯。这次，我若退出鲁西，老头子说不定要象治韩复榘一样治我的罪。”

    孙良诚不无担心。

    王清瀚笑了：“司令过虑了。老头子从南京逃到陪都重庆，不是等待时机作战略反攻么？在我生死危急的紧要关头，他会以大局为重，从长计议的。”

    孙良诚沉思良久，才说：“只能如此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且看老头子如何处置我了！”

    第二天，重庆方面发来急电，命令孙良诚率三十九军等有生力量择机突围，转移到国统区。

    王清瀚把电报交给孙良诚，笑嘻嘻地说：“司令，老头子没有忘记我们，让我们择机突围，转移到国统区。”

    孙良诚的眼睛一下亮了，待读完电文，精神骤然饱涨起来：“参谋长，兵贵神速，今夜凌晨两点，突破日本鬼子的封锁，向民权方向转移！”

    当夜两点，孙良诚组织四个主力团的精锐部队向日军的封锁线发起攻击，试图从铜墙铁壁的包围圈上撕开一道缺口，杀出重围。密集的枪声、沉重的炮声打破了夜的寂静；炮火的光亮象一道道闪电，把阵地映得忽明忽暗。孙良诚站在指挥所的眺望洞前，手持望远镜长时间地观看。他看到，一批士兵冲向刀光火海，仆倒在地，又一批士兵冲上去……

    枪炮声渐渐平息下来，黎明前的夜空出现死一般的黑暗和沉寂。孙良诚象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焦灼地等待着前线传来的消息。

    “报告司令，”师长赵云祥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说，“我军发起的五次冲锋，均被日本鬼子打退，我军的四个主力团损失过半！”

    孙良诚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跌落在冰窟窿里，瘫坐在椅子上。

    这时，他想起了石友三。石友三在时，与日本人暗中签定互不攻扰协议。三十九集团军除顽固不化的高树勋部外，从未遭遇过日本人的扫荡。如今，石友三因暗中通敌被处决，高树勋擢升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断绝了与日本人的关系，才招致日本鬼子毁灭性的扫荡。孙良诚并不赞成石友三暗中勾结日本人，那样，会毁了他戎马半生的英名，否则，在石高之争中，他也不会态度暧昧地站在高树勋一边。他也不赞成高树勋，在疾风板荡、国破河殇的非常时期，如同夹缝中求生存，象高树勋这样耿直，如何才能保全自己？孙良诚知道喜多诚一在逼他投降，他自己不是石友三，不想背负“倒戈将军”的骂名。更何况投降日本人也不是他的愿望。这时，他十分盼望高树勋、希望高树勋能解他的垓下之围，使他逢凶化吉。然而，高树勋部也被日本人包围，自顾不暇，根本无法顾及他。三十九集团军被分割包围，彼此不能相顾。孙良诚有一种日暮途穷、日薄西山的凄凉感。

    这时，有人通报说：“前西北军旧僚柳晖文来见。”

    “柳晖文？”孙良诚暗暗思忖，“柳晖文已经投降了日本人，在汪伪河南省政府中任职。莫非他是来当说客的吗？”

    虽如此想，柳晖文的到来还是使他看到了一线生的希望。毕竟三十九军的两万多名健儿不能坐以待毙呀！

    “刘主任远道而来，还不快快请进来！”孙良诚猛一转念，随手穿上军衣，“不，还是我亲自迎接！”

    将柳晖文迎进司令部，孙良诚开门见山地问：“刘兄莫非是给日本人当说客来了？”

    柳晖文笑了：“良诚兄还是这么急性子！”他叹了口气，“我佩服良诚兄的胆魄，也哀叹良诚兄的不识时务。想西楚霸王何等英烈，垓下之役，也是无可奈何！良诚兄要做当年的西楚霸王吗？”

    孙良诚唏嘘一声慨叹：“并非我与日本鬼子过不去，是日本鬼子与我过不去。倭寇陷我河山，铁蹄所至，百姓罹难，我做为一介武夫，理当顺应潮流，奋勇抗战。我不是西楚霸王，日本鬼子更不是高祖刘邦！倭奴与中华决非楚汉之争，而是民族之战。我中华泱泱大国，岂能沦为倭奴之手？！”

    说到最后，孙良诚的情绪激动起来，言辞也有些激烈。

    柳晖文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孙良诚：“良诚兄赤胆报国，可敬可敬！我柳晖文目前在汪兆铭麾下供职，依良诚兄之言，便是十足的汉奸了。”柳晖文站起身来，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说，“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可眼下，党国的一些军政大员一提起日本鬼子，就势不两立，仿佛不这样就不是爱国。可是，日本鬼子是打得过的吗？我国虽有数万万民众，百万之领土，但民穷国弱，哪是日本人的对手？如果抛开具体国情枉谈爱国，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早在三年前，汪兆铭在他的《我对于中日关系之根本观念及前进目标》中就声明，……今日有两条路摆在面前。一条是跟着蒋高调继续抗战，以蒋现有的兵力，不但不足以抵抗日本，并且不足以控制共产党；以蒋现有的环境，虽欲不跟着共产党而不能，这样下来，只有以整个国家民族跟随着蒋为共产党的牺牲。另一条路是把总理孙先生的遗志重新阐明起来，重新实行起来，对于日本，本着冤仇宜解不宜结的根本意义，努力于转敌为友。第一步恢复中日和平，第二步确立东亚和平。这两条路，前一条是亡国灭种的路，后一条是复兴中国复兴东亚的路。因此，汪兆铭决定团结同志并团结全国各党各派以及无党无派有志之士，来共同走这一条路。良诚兄如果真爱国的话，就应该竭力使国家远离战乱，走向复兴！”

    孙良诚叹口气：“作为一名血躯男儿，谁不盼望国家昌盛。但在夷族人的统治下，国家如何复兴？”

    柳晖文沉吟了一下，说：“良诚兄还记得3月8日皇军对八路军的那次扫荡吗？八路的民一团团长万连友当场毙命，民一团损失殆尽。三十九军不是民一团，但围歼民一团的只有两千人，三十九军却要面对装备精良的数万日军。如良诚兄执迷不悟，民一团那条路正在等着三十九军。”他看孙良诚陷入沉思，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救国的途径有好多条，曲线救国是较为成功的一条。试想，良诚兄与三十九军数万健儿全部为国捐躯，何谈救国二字，就算良诚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该为三十九军的数万兄弟着想。他们全部上有老、下有小，一旦本人罹难，数万个家庭将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百姓已经历经了许多苦难，难道还要让他们遭受丧夫失子之痛吗？良诚兄！”

    孙良诚似乎被柳晖文的话打动了。他点燃一根纸烟，缓缓地抽着，脸上闪烁着极其复杂的表情。他狠狠掐灭纸烟，忧心忡忡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日本人果真能轻易放过我？”

    柳晖文哈哈大笑：“良诚兄过虑了，如认清形势弃暗投明，皇军不仅不怪罪，汪兆铭还要为兄长晋官加爵，良诚兄何虑之有？！”

    孙良诚犹豫着：“容我和兄弟们商量一下，郁芬兄暂且回避。”

    当天傍晚，孙良诚召见柳晖文，通报了三十九军的会议决定，同意归顺汪精卫。

    1942年4月22日，国民党第三十九集团军副总司令兼鲁西行暑主任孙良诚率其第三十九军、新编第三旅及特务旅共两万五千余人，通电投降日寇，归顺汪伪政府。汪精卫将该部编为伪第二方面军，委任孙良诚为总司令。段海州等部，听说孙良诚投降，脱离三十九军，自谋出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