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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瓮安赋

  仲秋，有北居公至焉。停匀城¹之野，顾而兴慨，时有嘘唏。瓮子相闻，趋以询之。公曰：“自尾﹑箕而下房﹑心；经井﹑鬼而折翼﹑轸²，始及于梁地³也。纵横千里，周睇百城。由玄武⁴而下，虽有大都，或匮气象。斯何哉？中原逊于北土，坤隅让乎坎位⁵。游杖至此，索然已矣，乃有嗟声。” 瓮子笑，曰：“天下虽大，其崇有三。曰为文，曰为物，曰为政。文者起以史而化以民，物者彰为景而蕴为宝，政者尊于道而利于业。有此三者，可为大域。君来千里，或遐望于堞楼，或走马于通衢。一瞬之间，焉及此哉！若往百里⁶，乌江之滨，有大城瓮安在焉，君得闻乎？” 北居公诧，揖而曰：“请说以大”。瓮子亦肃，乃以辞曰：

“鸿钧⁷之化，始物于先。隆斯远古，滋于昊天。泽漠漠之膏壤，汇幽幽之璇渊。分乾光以衍庶类，眷坤垠⁸而漫岚烟。生发林溆，流泻河川。庇精灵以藩息，庥物种以绵延。启生命之玉钥，谱嘉瑞之先篇。肇端之迹在焉？乃今黔南之厚土；寒武⁹之初何焉？溯五亿八千万年。而后衍派万有，山河愈妍。刀耕之民，应受三皇之教；息养之域，亦秉五帝之宣。划野九方，隶于梁州之属；累滋兆众，惠以上善之泉。西晋驻牂牁之郡¹⁰，至元以土司相沿。而后万历开瓮安县治，炳赫于今，遐之久矣。其贵乎黎元抱朴，淳质相传。古风根于性命，道器积于微涓。乃此帱载，遂以斐然。

  若夫豹蔚¹¹名士，壁奎¹²逸奇。自汉而下，犹不寡之。盛览师于相如¹³，通窥汉学之本；赋成《列锦》，岂殊大儒之仪。成而归乡，敷教化于闾左¹⁴；立以匡俗，植文明于边陲。是时也，黔州汇八埏之绝学，融百族之睿思。起西南之气象，由文光以辑熙¹⁵。揽经纬而括宇宙¹⁶，布辞翰而至底绥¹⁷。于焉，“长通”飨三贤之祀¹⁸，修业誉四美之基¹⁹。盛夫子之能，惠百代犹莫衰也。及后人才萃出，不轻陬维²⁰。有若宋钦﹑霭翠之勇：马横元明，勋在洪武；帐前貔貅²¹，麾下熊罴。兵符托于上将，声威彻于王畿。犹能举文策，擅筹帷。襄朱明之鼎业，使宋氏以扬蕤²²。且夫巾帼未乏人杰：淑珍、奢香治事，明大体而杜兵燹，辟九驿²³而破藩篱。至今阡陌，长缅贞饴。又有百流人物：或以诗书养性，或堪忠烈嗟咨²⁴。宋时之道明²⁵，盛科甲而光黔地；清代之法贤²⁶，谓诗宗而耀门楣。王氏翰林三秀，宋姓文墨久持。傅玉书之《鸳鸯镜》，文缜山之《五云碑》²⁷。莫不椽笔堪仰，高风难追。数百年间，两榜盈百²⁸，竟发兰芝。迨乎近代，冷少农潜身金陵²⁹，龙潭濯其虎胆，热血洒于丹旗。熊正诗勇阻倭寇³⁰，施汝德愤斩日夷³¹。想旆旌之猎猎，可临风而举卮³²。横槊靖土，有我瓮安男儿！

  又若辖乌江，贯瓮水。谷泛徽音，波淘碧紫。坎水襟其遵义，离火映于都匀；兑金镶乎贵阳，震木瑞及凯里³³。扼黔中舟航之要枢，连川粤来往之通轨³⁴。江界串以明珠，景风镌以绣梓³⁵。烟接四时之祯，画开百里之美。有虹桥横于峻朵³⁶：悬臂沟通，惊心骇视。弓跨百丈，垂睹泷涛；身立千寻，伫听凛畏。此桁式之桥，世无并比³⁷。谓之以雄险者，宁有异哉！或乃层岭连绵，十八峰列而迤逦。横侧之绝凡庸，清标之若学士³⁸。彰文笔于江天，譬俊才于峰垒。谓之以秀幽者，何有鄙哉！或乃瀑倾珠玉，震荡雷霆；江通碧落，潜伏苍兕³⁹。谓之以壮奇者，何有愧哉！而若花竹﹑都凹诸山：森森蔽空，郁郁绮靡。贞竹共于琪花，灵泉濡以瑞祉。荫以清凉，展为旖旎。虽无三涂⁴⁰之险，自具五岳之髓。是以域下纷纶，祥之所倚焉。犹有洞如晶宫⁴¹，瑰比蜃市。隐溪壑，纳琼田；百象生，微山峙。云中苍鹰，仙客剑履。纡折萦回，或奇或诡。洞府一刻，可尽忘于星晷⁴²也。又复岭巅神迹，山穿成桥，天阊俦似⁴³。烟霞尽拢，昂屹瞰睨。谓播南之首景，诠玄脉之妙谛。再如观名后岩，道根深契。耸石为林，鬼神碚磊。夫甚卓卓者，乃红星焕彩之区，国运转折之地。草塘腾乎紫光⁴⁴，火种得以匡济。毛公定中帐之谋，将士奋冲天之志。浪中“水马”⁴⁵，江上硝烟；风裹铁枪，雨湿草屣。夺乌江，驱顽匪。战娄山，克遵义。灿灿之丹心，烈烈之赤帜。一时鼎新，千古铭记。遂以永光，猴场会议！又谓嘉域琳琅，分以景丽：文峰塔﹑玉华山﹑观音堂﹑情人湖。辖下若兹，安得屈指以焉。

  夫若蕴藉以英华，赖沧桑以陶洗。亿万载之风云，奚无矿宝以馈耶？一县之中，资源悠备。煤磷锌铁，或广或奢；钒钼汞铀，堪惊堪喜。犹磷煤之优，少有追媲。况渐成产业，展眺可懿。而又表生灵药，繁以瑶卉。九宇天麻，以斯惟贵。竹荪龙胆，及目可寻；杜仲锁阳，四野相蔚。自然以优渥，兽羽而乐此。或林麝弄荫，猕猴相戏。或涧藏大鲵，丛飞锦雉。诚和谐之奥区，若琼霄之玉邸。

  且夫邑士怀才，乡人博艺。龙狮齐舞，可溯盛唐；童耋共欢，以祈懋世。矫之健之，康矣乐矣。复有花灯夹戏之娱⁴⁶：纷彩映于铜锣，高腔嘹于廛肆。慷慨散于画楼，风烟浸于故事。虽惟民俗之珍，已成敷弘之势。若论以馔哺⁴⁷，漤菜为宝⁴⁷，嗅之可厌，食之可醉。皮蛋以松纹，滑嫩而隽味。灌肠犹为绝殊，豕血并以糯米⁴⁸。牛杂锅﹑黄糕粑，亦皆迥非常者，自有其秘也。”

  及止。北居公曰：“尝自往来，未闻以上。既知吾陋，甚有惶恐。”瓮子曰：“述之为乾坤造化者，固可异而莫为大。夫大者，立为德，施为政，惠为民也。将愿闻乎？” 公曰：“更有大说，莫敢不闻。” 瓮子礼，敬以辞云：

 “瓮之为器兮，赖以良工；民之所瑞兮，冀以大公⁴⁹。国之壮于今世，善政熙于黔中。执器以明德兮，沐以廉风；一域而光耀兮，谐而谦冲。筑高速兮以畅枢纽，构港埠兮而愈郅隆⁵⁰。筹谋以机场兮⁵¹，拓千古之功；培植以梧桐兮，引凤凰相从。夜以流照兮不眠，水与长歌兮相融。光披兮民扉，彩射兮苍穹。赋乡兮驰誉，名企兮竞雄。展生态之美兮，使旅游以葱茏；体民生为先兮，行政令以允衷。倡工商以利兮，并兴三农；举教育为要兮，学子优崇。扬以壮猷兮，骄若云鸿；酬以天运兮，浪叠千重。煌煌兮赫赫，浩浩兮雍雍。于是百业茂而可慨，盛况泰兮无穷！”

  辞毕。北居公长揖而曰：“观止矣⁵³！何器有哉？公以心而德以帱，斯为不器⁵²也。不器之道，纳万物而成万象，故曰为大。为大者，秉天地心，以苍生念。若此昭彰，岂一地之荣耶？宁一瓮之安耶？吾行南北，今识其大也。请为引之。”

  瓮子笑，复以礼。遂携以往。

——凝樱子谨撰于癸巳秋

注释：赋用中古韵。韵部合用以词韵为限。

附创作说明：

   本赋体式取散赋，但有一定创新。将散句、骈句以及骚辞相整合，以求变化灵活。骈对时，其平仄考量用较宽之法。散句求清新明快。少用险僻字词。

1，  匀城：即黔南州首府都匀市。瓮安县现属黔南州。2，尾箕：按古分野，尾箕二宿对应在幽州，今河北地区。房心二宿对应豫州。主要今河南及山东、江苏、安徽之间。井鬼二宿对应雍州。今陕西省和甘肃省一带，亦包括四川的大部分地区。翼轸二宿对应荆州。今湖北湖南大部分。此段描述主要指行程方向。3，梁地：瓮安及都匀地区在夏代属梁州辖地。4，玄武：即北方。5，坤隅让乎坎位：坤隅指西南方位。坎位：指北方方位。6，百里：都匀至瓮安约有120公里左右，此处为虚指。7，鸿钧：此指自然之道。8，坤垠：指西南边陲之地。9，寒武：在瓮安地区发现古生物群化石，在寒武纪之先，距今大约五亿八千万年。10，牂牁：瓮安地区在西晋属牂牁郡。牂牁郡所设今瓮安境内。11，豹蔚：借指君子、贤者。12，奎壁：奎宿与壁宿的并称。旧谓二宿主文运，故常用以比喻文苑。13，盛览：盛览，字长通。汉代牂牁名士。曾从于司马相如学赋。《汉书》记载，司马相如入西南夷，盛览从学，并作《列锦赋》。学成归以授其乡人，文教始开。14，闾左：里门左侧是古代平民居住的地区,此指平民百姓。八埏：谓地之八极。15，辑熙：和乐；清明。16，揽经纬而括宇宙：司马相如曾说教于盛览：“赋家之心包括宇宙、总览人物”。17，底绥：安定。18，“长通”飨三贤之祀：盛览，字长通。盛览、尹珍、舍人、并称汉代西南“三贤”。后代立祠祀之。19，修业誉四美之基：修业指读书学习。四美：四种美好之事。指治、安、显、荣。亦指仁、义、忠、信。20，陬维：边隅，角隅。借指偏远之地。21，帐前貔貅：貔貅代指勇猛的战士。宋钦﹑霭翠皆元明瓮安地区大土司。在元末与明初皆受朝廷重视。曾授霭翠为广威将军；宋钦平寇保境有力有功，授昭勇将军。22，扬蕤：显扬芳名。23，九驿：刘淑珍为宋钦妻、奢香乃霭翠妻。两人丈夫亡故后，承袭夫职，并主事。其最大的功绩是开通了龙场等九处驿站，以使西南通道得以畅通，促进了黔中地区的发展。24，嗟咨：慨叹。25，道明：即犹道明。宋代贵州第一个考取进士的瓮安人。26，法贤：即犹法贤。清代著名诗人。后人谓其黔人诗宗。27，王氏翰林三秀：指清代进士王梦旭、王梦尧、王士俊。宋姓文墨久持：指明代举人宋昂、宋昱。傅玉书之《鸳鸯镜》：傅玉书乃清乾隆举人。曾撰戏曲剧本《鸳鸯镜传奇》，流传极广。文缜山之《五云碑》：文瑄,字缜山。清代瓮安草塘对门场人。乾隆年间进士。极有文采，擅书法。现存有石刻“五云山碑”。28，两榜盈百：明清两代，瓮安出进士19人，举人110人。明清进士称甲榜，举人称为乙榜。29，冷少农：瓮安猴场人。1925年，投身革命并加入中国共产党，任周恩来秘书。1927年，根据党的指示，冷少农潜入南京从事党的地下工作，被誉为“红色特工”。同年5月，被敌人秘密杀害于南京雨花台，年仅32岁。30，熊正诗：抗日将领。曾率部在云南怒江阻击日寇。31，施汝德：抗日英雄。黄埔6期生。1932年，率全连死守上海江湾庙行镇，打退敌人多次攻击。后施汝德身负重伤，终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牺牲，时年仅20岁。在生命垂危时，他曾用手指醺血写下“抗战到底”4字。被誉为“黄埔之光”。32，举卮：卮是古代一种盛酒之器。举卮即举起酒杯。33，坎水襟其遵义，离火映于都匀；兑金镶乎贵阳，震木瑞及凯里：按八卦五行说，坎属水在北方；离属火在南方；兑属金在西方；震属木在东方。瓮安县北靠遵义，西接贵阳，东联凯里，南邻都匀。34，通轨：往来之大路。35，绣梓：精美的刻版印刷。景风镌以绣梓，谓春风在此镌刻下精美的刻版画卷。36，峻朵：险峻的高山。37，桁式之桥：瓮安江界河大桥，无论跨度而高度，皆为桁式桥梁之世界第一。38，学士：江界河景区有十八学士峰。旧谓“文笔江天”，主邑中翰墨之才。39，苍兕：传说中的水兽名。40，三涂：《左传·昭公四年》：“ 四岳、三涂、阳城、大室、荆山、中南、九州之险也。”此处代指险山。41，晶宫：此处指瓮安老鹰洞，亦称水晶宫。42，星晷：时刻；岁月。43，天阊俦似：天阊指天门。俦似：相类似。此处描写仙桥山。此山旧称为播南第一景。44，草塘腾乎紫光：即指瓮安草塘镇，现改猴场镇。中国革命史上著名的“猴场会议”即在此召开。紫光即紫气，主祥瑞。45，“水马”：红军强度乌江时，无舟船。先遣队即以竹蔑编织架设浮桥之工具，并强渡乌江成功。敌军见之，惊呼为“红军水马”。46，花灯夹戏，即“灯夹戏”，是放花灯与川剧相结合，并融入瓮安特色的一种地方戏曲。在黔中南地区人人皆知。47，漤菜：瓮安极具特色的风味菜肴。特点是闻来臭而食之极香。48，灌肠：即血灌粑。系用鲜猪血加糯米灌入驻肠所得。乃黔地一绝。49，大公：谓以天下为公。50，郅隆：昌盛，兴隆。51，筹谋机场：2013年瓮安机场项目已正式报批，此现任政府班子的高瞻远瞩之举，将造福瓮安人民，并拉动商贸旅游的发展。52，不器：《论语·为政》“君子不器”，意为“器者各周其用，至於君子，无所不施。”谓君子有大用，有大爱。不同于器皿有固定形状。53，观止：赞美看到的事物好到极点,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德以帱：帱为覆盖之意。即以德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