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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我不想用容若的词作为标题，亦无能力追究历史或加入论战。

我只是，从许多说法中，选择我喜欢的一种，或许是我认为可以诠释容若的一种。

不知容若是否赞同，然而我确信，他不会在意。

他常常在那里，或是在一片雪花中，或是在一阵清风里，或是在一缕白云间，和蔼地望着我，目光里有淡淡的忧伤。

他死去了三百多年，却始终在我的梦乡深处。

与文学研究无关，与历史考证无关，只因为某个瞬间的灵犀一点。

只因为，藏在尘封的岁月里的一种感动。

我想说的，他早已替我说过：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1

烽火掩盖了天空的碧色。战争的魔爪从贪婪深处伸出，攫取每一寸土地。

女真人的土地，只臣服于金戈铁马。

而土地最深层，依然有种子在疯长。

那位叫金台什的蒙古汉子，海西女真叶赫部的领袖，默然凝视这片沙场。

族人的鲜血滔滔，绝望的河水淹没灵魂。

战争是什么？金台什模糊地想，是某一小部分强者为了自己的权威和欲望，而发动的残酷屠戮吗？

是弱者为了保护最基本的生存权，而舍弃生命的唯一方式吗？

我们对禽类或昆虫的战争，或是视而不见，或是无奈叹息，因为它们渺小，难以规劝；

上天对我们的战争，是否也是如此呢？

金台什听见了天的叹息。一声沉重悲凉的叹息，穿透骨髓，大地震颤，山川惊悚。

唯有人类尚未觉悟。

熊熊烈火在燃烧。那是金台什亲手点燃的火。

疼痛的红色，温暖的红色，决绝的红色。

纵身一跃，朗声大笑，金台什眼中最后的世界，是如灵魂般热烈跳跃着的红色，他想：这可以是一位蒙古勇士的归宿了。

化为尘土，依然可以回归草原。

大火吞没了他，吞没了那个瞬间，吞没了那片被死亡覆盖的沙场……

那时，金台什的妹妹——14岁就嫁给努尔哈赤的叶赫女子孟古，已经死去多年。

她临终前夕，只请求见一见母亲，然而这愿望如一缕轻烟，被无情地挥散。贵为皇后，却不能在离去的时候见亲人一面，这也是由于可怕的纷争吗？

如果她还活着，那么，她是否会毫不犹疑地跟随兄长，投入那燃烧的绝望，生于斯，长于斯，而死于斯？

她的泪水挂在憔悴的岁月里，不肯滑落；挂在努尔哈赤的心头，不肯干涸。

征服者努尔哈赤站在叶赫那拉的东城，也许是想起了那一滴冰凉的女子的泪水，他喟然闭目。

于是，纳兰，这来自蒙古风沙中的部族得以苟延残喘。

于是，纳兰，注定了将悲凉和忧郁渗入一个优秀子孙的血脉。

（注：纳兰容若的家族，原属蒙古土默特部落，后占领叶赫那拉的土地，改姓叶赫那拉。“纳兰”是汉化的比较优美的译名。金台什，明珠之祖父、容若之曾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