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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箭场，我童年的记忆            

铁岭城北的北箭场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对她有着难以忘却的深厚感情。

七八十年前，北箭场人家不多，不足二十来户，大多是从关里“闯关东”过来的，张、李、赵、王、姜、刘、耿、黄……是我最熟悉的。他们住的是土坯草房，多数有泥巴堆砌的院墙，或者用秫秸夹的院墙。邻居间十分和睦，和蔼可亲。前院的王大娘非常热情，有一次隔着两家的墙头向我打招呼，问长问短，还送给我刚刚烀熟的苞米。秋天，我家葡萄熟了，也常常摘下几嘟噜送过去。那时候，邻里间比现在要亲近得多。

北箭场的周围是广阔的菜园子，北方菜什么都种。春天一畦畦菜花黄惹人喜爱；夏天一架架豆角、黄瓜绿油油；秋天一棵棵白菜、大葱又粗又大。到了冬天，天寒地冻，一片雪茫茫。童年时，我一年四季就生活在这田园环境中。

离得稍远些就是荒郊野外，柴河套了，没有人烟，常常听到饥饿的野狼嗷嗷的叫声。夏天的夜晚，常常看到空中有磷火飞舞，据说是鬼的魂灵，吓得孩子们不敢在外边走动。那时还不知道是萤火虫作的怪。冬天，漫漫长夜，家家都预备个便盆，尿撒在便盆里。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家家如此。每当黑灯瞎火的夜晚，一遇到“嗖嗖”的北风，伴随着狼的哀哀嚎叫，孩子们通常是猫在屋里。这时通常是聚精会神地听爷爷、奶奶讲“瞎话儿”，讲狐仙三太爷、狐狸精迷糊人的故事，讲野狼叼猪崽、吃死孩子的故事，讲死人复活、背着棺材板子走一夜的故事，讲走夜道遇见狼搭背、你一回头就舔你脸的故事。这些“瞎话儿”挺吓人的，吓得孩子们一个个眯在屋里，不敢出房门半步，又想听，又害怕，越害怕越想听……一次在邻居王大娘家听“瞎话儿”，讲的是鬼哭狼嚎的故事，故事讲完正赶上夜黑头，我不敢回家，只好由王大娘拉着手送，我一路头发直竖，头也不敢回。

爷爷还讲关公战秦琼、五鼠闹东京、包公虎头铡铡陈世美、绿林好汉黄天霸的故事，讲天河配牛郎织女、七仙女下凡的故事，讲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岳飞打败金兀术的故事，讲孟母三迁、孔融让梨、岳母刺字、二十四孝王祥卧冰捕鱼的故事。也有道听途说真人真事的传闻趣事。童年的北箭场，有许许多多迄今仍记忆犹新、忘也忘不掉的稀奇古怪故事。这就是我经常回味的、饶有兴趣的童年，浪漫的童年。

张木昶家、老郝家孤零零地居住在菜园子野地里，两家之间离的也很远，附近还有许多“坟圈子”，夜晚很瘆人，经常有磷火飞舞。这一带夜黑头，尤其是冬天的夜晚，常常有狼嚎。许多人家用白灰浆在墙上画着白圈，据说狼怕白圈，怕火，怕亮，突然点起火光或手电筒也会让狼远远地走开。那年月，猪崽被狼叼走的事并不新鲜。

小时候的好朋友，譬如耿东海、姜东志、赵宏仁、赵宏义、张木昶，还有赵婶家的大柱子、二柱子，我们经常在一起温习功课、做作业，一块玩，一块听“瞎话儿”，一直到上中学。后来，老王家的锁柱、赵宏仁、赵宏义和我都参军了。几十年后，再去寻找童年的朋友时，才知道东海哥已经不在人世。那时他的老伴还在，是东海哥的童养媳。邻居的长辈、同辈人多已过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若是健在的话，再听听他们讲故事该多好啊。

                                     （原载《铁岭日报》2014.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