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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建用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对小米说完那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任凭小米拨了无数次，听到的依然是那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紧张，惊恐，无助，绝望，简直逼疯了小米，纠缠着她的五脏六腑。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彻夜难眠的煎熬一次次把小米推向了绝望的边缘。每一个夜晚，她只能睁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对着天花板，对着黑暗，一遍遍念着那个名字，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她只知道两个字：陈建。

妈妈流着泪将小米接回了家，寸步不离地守着死尸般的女儿。身边的人和事对小米已经失去了意义，唯有清脆的电话铃声能唤醒她快要麻木的神经，疯也似地抓起话筒，又无力地放下，然后失魂落魄地躺回自己的床上。妈妈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她这样而黯然落泪，也不止一次地祈求上天可以给一点点消息，她不忍心看到女儿在这种杳无音讯的茫然中煎熬自己。

就这样熬过了一个月，那个深秋的上午，天空已经不再湛蓝，窗外的梧桐和老槐树的枯黄树叶，已开始在秋风中飘零，打着旋儿慢慢落下，尔后又被卷起。伫立窗前的小米，依然身着夏装，不是不凉，而是她已经感觉不到冷暖。当她再一次习惯性地抓起电话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了陈建母亲有些苍老的声音：“建儿出车祸了，现在已经转回大连医治了，你来看看他吧。”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对小米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漫长，泪水洒了一路，她央求司机开得快点再快点。当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时，小米远远地便看见陈建母亲等在那里，几个月不见，她已经苍老许多了。看见小米飞跑着过来时，她疾步上前，握住小米的手，她已是老泪纵横。小米搀扶着她，一起来到了三楼的病房。

病房里有几个人围在床边，小米都不认识，透过人缝，她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揪心的人，而她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的就是他。床上的人很消瘦，颧骨凸了出来，双眼深陷，眉毛又浓又长，腮帮瘦削深陷，被子里的身子，只有一半是突起的。她不敢上前去，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人便是陈建，一个月前他还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而眼前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他呢？

原本围在床边的几个人，见她进来，便往后慢慢散开。当陈建睁开那双依旧温暖的眼睛时，小米感到一阵晕眩，腿脚一软，跪倒在床前。她颤抖着去摸床上本该突起的双腿，双手轻轻拂过那段下面空无一物的床单，然后触摸到他缠满纱布的下半身时，陈建的身子颤动了一下。小米当时脑子就一片空白了，泪水止不住地一串串地往下掉落。

“傻丫头，哭什么呢？”陈建从被窝里伸出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摸了摸小米的头，把她揽在自己怀里。而她，任凭眼泪如小溪般流过眼角，溢满耳廓。

“我不要你哭，我要你开心地笑，永远都开心地笑。”陈建哽咽着说。

“我不哭，我不哭，我们都不哭，以后我们要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小米流着泪，拼命地点头。

在医院的走廊里，陈建的母亲流着泪对小米讲了事情的经过。“建儿是在开车返回大连的时候，被一辆货车撞上的，当时只能在那里就近的医院救治，为了保住性命，医生不得不锯掉了他的双腿。昏迷期间，他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清醒的时候，他又不让我告诉你他的情况。”

“米儿，建儿现在真的很需要你……”老人已经泣不成声。

“放心吧阿姨，我不会离开他的，我要好好照顾他。”小米紧紧握住陈建母亲的手，不住地点着本已有些昏胀的头。

陪伴陈建的日子里，让小米最难过的就是护士为陈建换纱布的时候。当陈建鲜红的血肉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时，小米紧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流下来。可是她忍住了泪水，却疼在了心里。每次换药的时候，陈建都会用手紧紧抓住床沿，每当此时，小米都会伸出小手把他的手紧紧抓在手里，她希望这种肌肤接触能给他温暖和力量，也让他少些痛苦。可每次陈建都是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而他额头和身上沁出的汗水却已经告诉了她，他在承受着怎样的疼痛。在与她闲聊的时候，他还时常讲些小幽默，说些轻松的话题，而她也明白，他希望看见她开心，所以在他面前，她始终保持着微笑。唯有那长长的走廊，知道小米无数次轻声的啜泣，洒满了她数不清的泪水。

医院里的日子，伴随着泪水慢慢翻过，春节将至，终于迎来了陈建出院的日子。当知道陈建父母邀请她一起过这个春节的时候，小米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动和幸福。年夜饭的时候，两位老人不断地给小米夹菜，也许是他们在犒劳小米这些日子的辛苦，也许是他们已经从心底认可了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夜幕悄然而至，漆黑的夜，在漫天灿烂的烟花辉映下，显得更加神秘而又多彩。窗外，阵阵喜庆的鞭炮声，如小鹿般撞击着小米的心。今夜，她要躺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与他相拥而眠。

服侍陈建躺下后，小米有些羞涩地说：“今夜，我是你最美丽的新娘。”然后不等他说话，便伸手去解衣服上的纽扣。

陈建一把握住她的手，含着泪说：“傻丫头，我的翅膀已经断了，带不动你飞得更远、更高，我要你做别人最美丽的新娘，要你幸福一辈子。”

“不，你说过，你不会放我的手，我要你今夜就娶我，我要生生世世都躺在你身边，只要你抱着我就足够。”小米边说边挣脱陈建紧握的手，继续脱衣服。

窗外烟花绚烂，窗内，寂静的房间，相爱的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晚上，陈建说什么也不让小米进自己的房间，并吼叫着让她出去。

“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好吗？”小米紧紧地抱着他。

可不管小米如何苦求，陈建只是含着泪，一个劲地摇着头。一地的泪水，已分不出是谁流的。小米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他希望自己有个好归宿，她懂得这份爱，所以，她不再固执，转身流着泪，无声地关上他的房门。

次日早上，陈建让小米回家看看妈妈，毕竟这段日子以来，小米都没有回去过。在陈建父亲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这位言语不多的老人，对小米说起了陈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泪水，也一次次地从老人沧桑的脸庞无声淌下。

“以前是叔叔阿姨没有相信你们的爱，叔叔向你说声对不起，建儿的秉性你比我更清楚，他越是爱你，越不会娶你。我和你阿姨是很自私，可我们真的希望你能陪在建儿身边，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