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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狗（十三）

    泉阳村北山是长白山的支脉乌龙岭，海拨均在二千米以上。山的走势由南向北，在由东北拐向正西。所以山势在村的东北角形成一块腹地，像是人的手臂搂抱着泉阳村。一条季节河在山的脚下随山的走势而行，但是在山由东北转向正西的时，河水仿佛是突然被甩了出来，由东北拐向西南，从泉阳村的的西北擦村而过。从高处看这条季节河在泉阳村是走了个S字形，将一个四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分成了河东与河西。河床在泉阳村的东北角形成一个大的窝旋，当地人称其为耳朵眼，意味水深不见底。泉阳村内共有“三座桥，二车道”。三座桥两石一木。村东与村西的两座河上的石桥是日本人在时建的，参场厂部门前的木桥是村里自己搭建的。在村的南山桦树岭的半山腰是通向山里的火车道，也是日本建的。由村西穿村而过的这条土路，最早是一条官道。至今在村东石桥河岸的西边、土路的北面，还有一处占地近十亩废弃的大杂院。据说是清朝政府通向山里的驿站，这院内最辉煌时曾有二十几匹马每日待用。清宣统年间(1910年1月)在双甸子街立县后（即抚松后县），这条路更加繁忙，泉阳村也开始人丁兴旺。

    在往山上行走的过程中，福来在前，身后是宝昌，再后是查书田等其它人，由山缓漫的南坡向上爬去。因为季节正是夏未秋初，一走入坡上的杂树灌木丛中，迎面便扑来潮湿、凉爽带着泥土气味的微风。凉风一吹，人便来了精神。福来显得有些兴奋，一边走一边不时的回头问身后的宝昌：“我听老辈们讲，猎人几乎不捕狼。说这个东西记仇，除了皮毛之外，狼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用处。”宝昌将自己的双筒猎枪枪口冲下背在右肩上，一边走一边习惯性的看着路两旁的灌木丛。听到福来的问话，抬起脸看一眼前边福来的同时，捎带着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将嘴中刁着的烟管从嘴中拿下来，没有直接回答福来的问话，而是目光溜着周围的环境，若有所思的说道：“不了解这‘三毛’的人（猎人称狼为‘三毛’），以为除了它的皮毛外，一身毫无用处。其这‘三毛’一身都是宝。但‘三毛’的确不是猎人捕获的主要对象，原因是它卖不上介钱。”

　　说到这里，宝昌将烟窝里的烟灰在路旁的一棵树上磕了磕。俯下身看一看有没有星火，用脚在烟灰的落地处蹍一蹍，站在原地回头看看身后气喘吁吁的查书田，问道：“休息一下不？你看你脸上见汗了。”

　　查书田同样回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位，大声嚎气的说：“这山坡也太长了点，走半天了还没看到山顶。真是‘看山跑死马’，歇一会。”于是几个人习地而坐。

　　坐下后，查书田对宝昌说：“在朝鲜冬季打伏击时，有位老兵自带一种手油膏抹在脸和手上。三天的伏击下来，有的战士脸冻伤了，手皮冻裂了，就他没事。后来部队首长找他让去献宝，他才说出这油膏的秘密。他说他是东北黑龙江人，父亲解放前是一位打猎的，祖上传下一张秘方，说是用狼油与香油调配在一起，涂抹在脸上和手上不仅防冻，还传治冻伤。我们大家这才知道，他抹在脸上和手上的是香油与狼油配在起油膏。宝昌你说的没错，这‘三毛’的油还可以治秃疮呢！”

　　看到查书田来了唠嗑的兴致，宝昌接过话头继续说：“小的时候，我爷爷对我说过，这‘三毛’的骨头与粪便，也是最好的药材。我爷爷早先也是咱这山里的老冬耇。他说‘三毛’的骨头烧焦后研成粉，用黄酒口服专治浑身痛疼，西医说是神经痛。它的屎在青瓦上用温火焙焦，捣成粉再用香油与薄荷参和在一起外敷，专治瘰疬病。早些年老冬耇们在地趟子窝棚里点的油灯，用的就是‘三毛’的油。这油发出的光不伤人眼，夏天点这样的油灯散出的烟味不招蚊子。松花江上冬季打鱼人双手涂上这油，再冷的天手不皴、皮肤不裂。山外的人对于老冬耈子有些误解，认为他们常年在山里打猎，是一帮没家没业、没儿没女的鳏寡孤独的人，这是对老冬耈子的误解。其实他们是有家的，有儿有女的。只不过是冬季打猎时在山里待得时间常一些，时间常为的是能打着大蓄牲（指虎、熊、野猪）。这‘三毛’的肉你要是吃了，一辈子不生痤疮。你吃过吗？”宝昌转过脸问福来。

　　听到宝昌的问话，福来赶紧摇头说：“不敢吃，没吃过。说是这...‘三毛’的肉特别的腥骚难吃。”福来还想说“狼”，但忽然的想起听老年人说到了山里不能提狼的名子，说是狼的耳朵长，能听到人叫它的名子。叫来叫去容易把狼叫来。

　　“如果这次有机会你尝尝，我给你做。做这‘三毛’的肉有讲究，先得用深井里的瓦凉瓦凉的水泡两天，将肉里的腥骚味泡走。然后用凉水同肉一起下锅，千万不要放花椒大料葱蒜姜之类的佐料，就放盐和肉桂。因为‘三毛’的肉是一种素肉，用咱们家里惯常的做法去做，这肉就糟踏了。我爷说他年轻的时候，咱这山里的‘三毛’特别多。也有些猎人专以打‘三毛’为生，但是这样的猎人多数都遭遇到‘三毛’的报复。‘三毛’报复人不是一只两只偷偷的来，而是一大群三四十只。整个村里的骡马牛羊、鸡鸭鹅狗无一幸免。不知情的说是闹‘三毛’荒，其实是‘三毛’积攒了力量后来报复。‘三毛’中最让人胆惊的是它们的‘首领’，这家伙与众不同，嘴巴长粗壮，嘴口特别的大，嘴丫张开能到耳根。两个前裆特别的宽，前胸发达，肩高。四肢粗壮，后脚短小，脚掌粗大非常有力。离远了看站着也像是蹲着，尾巴总是高高的卷起翅着。对于‘三毛’群来说，这便是一种全安的信号，只要头毛的尾巴高高的卷起来翅着，大家就会相安无事。‘三毛’的首领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腚点大。比一般的‘三毛’大两倍，从后面看像瞪大的牛眼。所以有时从‘三毛’屙的屎上也可以判断这是一只怎样的‘三毛’。我爹他们哪个时候打猎没有现在的火枪，捕获‘三毛’的办法基本是都是下地夹、地棍、挖地窖。三张‘三毛’的皮能换一块大洋。它的皮毛毛绒丰厚，保暖性强。五张狗皮可换一张‘三毛’的皮。这个蓄牲特别有记性，一但在哪个地方让地夹、地棍、地窖圈住逃脱后，这蓄牲终身都不会再走此路。我三岁的时候，爷爷就给我吃‘三毛’肉，哪时我娘不让我吃。说吃了‘三毛’就会有‘三毛’的野性与血腥。但爷爷总是偷偷的给我吃，我爹也抢着吃。吃着吃着，时间常了不吃还真谗这‘三毛’肉。”宝昌说完后还叭咭了两下嘴。随后又点燃一锅烟，像似在回忆的继续说：“这打猎一年就三个时节，咱山里的猎人把打猎说成是‘打围’。春夏两季的‘打围’叫青草围，主要是寻找母鹿。因为这时的母鹿怀孕，腹中有鹿胎，这东西可值点银两。。另外就是野獐子。这獐子在伏天里吃饱了没事，爱在阳光下晒太阳。晒着晒着浑身一舒服，肚脐眼便张开了。它体内的麝香味便散了出来，这苍蝇、蚊子、小咬什么的，便顺着香味飞到獐子肚脐眼里活动。獐子一痒肚脐眼立马便闭上，苍蝇、蚊子、小咬被闷在里面。时间久了在獐的肚脐眼里形成一种油垢状的东西。这便是麝香囊内所藏的散麝香。香气浓烈，要是久闻则有骚臭气。所以在猎人中有句俗话‘一年收獐囊，三年吃得香’。立秋后‘打围’叫哨露围，猎人盯着主要是公鹿的鹿角。立秋后到第一场落雪，这山里的蓄牲们都吃得浑身溜圆，犹其是‘野獠牙’（野猪的绰号）一身的肥膘，能有二三百斤重。另外这些蓄牲们也知道要过冬了，皮毛在落雪前都换过。这时的皮毛毛质是一年四季中最好的货色，能换上大介钱。不管把哪一样弄下山，对猎人而言都是丰收年。冬季的‘打围’就是大围了，其实这冬季的大围对猎人是最危险的‘打围’。山里被雪覆盖，蓄牲们没有了吃的，人就成了它所能遇到的食物了。所以打大围时，猎人们愿成帮结队带着猎狗，这样更安全。猎人出现意外也多是在冬季的打大围的时候。猎人的苦只有我们自己清楚呀！所以猎人多爱立秋后在山里转悠，下雪后打一只大蓄牲，这皮毛就够猎人一家活一年的。”

　　说到这里，宝昌看一下众人说：“猎人的故事三天两夜也说不完呢！我机会我再给你们说说传说中我一日两‘黑瞎’的故事（熊的绰号）。

　　听宝昌说完故事后，查书田第一个从坐着的地上站起来，一边拍打屁股一边用他的大嗓门说：“行了！你的‘打围’故事先放着。咱们还是去看看咱眼前这个‘围’如何打吧。”于是大家分分从地上站起身来，整理好行装。查书田像在部队时挥下手说：“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