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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狗一起出家

                                         王植

     九六年的冬天，我经历了一个月艰辛的旅程，来到青城山脚下。中兴镇里一片繁闹的年关景象，我站在小吃店门口，看见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大口大口地吃着一碗面条，饥饿和寒冷又一次侵袭着我的肌肤和肠胃，忙碌的人们不时地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店里的主人急匆匆地向我走来，我低下头顺着上山的小道，默默前行，可心里还是眷念那碗热腾腾的面条。 
     听人说，顺着这条山道往上走，就是一座叫圆明宫的道教的庙子，那里有长年居住的出家人，我想鼓起勇气加快步伐，可是天黑得太早，山下的村庄很快隐藏了形迹，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和稀松的狗叫声。我只好躲进一个草堆，啃了几口硬邦邦的馒头，枕着包裹进入了梦乡。 
     一个人的日子真自在，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了，伸了个懒腰，背起包裹正准备赶路。这时，我听到一声狗叫，从草堆的另一角突然窜出一条狗来，我吓一大跳，扯腿就往山上跑。狗也毫不含糊地追了上来，它喘息的声音愈来愈近，我大喝一声，猛地加快速度，也不知道大约跑了多少里山路后，我累得精疲力竭了，实在是跑不动了。可是狗还一直跟在后面，我急了，但我的脚已不听使唤了，真的好绝望啊！我横下一条心，索性坐在一块青石板上。来吧，不就是一个乞丐吗，有什么好追的，除了几个馒头，难道我身上还有你要的山珍海味吗？不就是一条狗吗，连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都没放在眼里，你又算什么！如果我命中注定要被你咬一口，我也认了，就当是我欠你的。 
     可是，人生很离奇，当你真正面对时，它往往就是一曲戏，就是一场梦。当我转身看那条狗时，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它居然和我一样趴在旁边的石头上直喘气，见它那个样子，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几年的行脚生涯没有白过啊！它用不解的眼光看着我，疲惫的样子让我生起莫名的同情，同是天涯沦落人！给它一块馒头，它不敢吃，我试着摸摸它的头，给它一丝的安慰，它才很乖的吃完了馒头。我仔细打量它，除了脖子有些杂色外，一身都是黄色的毛，身体很瘦，前腿和额头上有好几块伤疤，想必是给人打的。看来这是一只野狗，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下来的野狗不那么简单啊！ 
      稍做休整，看看崎岖的山路好像没有尽头，我得打起精神来。又摸摸它的头：再见了，朋友。我支撑着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可是，它也跟着站起来，我向前走几步，它也向前走几步，我又累又好笑。我想摆脱它，我突然跑起来，可是它也跟在我后面跑起来，而且跟得很紧，很可怜的样子，生怕我抛弃了它。我纳闷了，难道你要和我一起出家吗？可是我连自己都没有着落啊。从家里出来，我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我没有带任何的证件和政府的介绍信，人家会相信我吗？会收留我吗？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逃犯？说不定还会认为我是为了找一个活路，因为我的穿着的确像一个乞丐！ 
      管他呢，试试再说吧。 
     上了青城山，才知道山上山下真的是两个世界。幽静的原始森林，青衣长袍的出家人，仙风道骨，真令我神往。莫非这就是我们的栖身之地，是我最终要打开心结的地方？ 
     我们，一人一狗，一个衣衫褴褛，一个摇头摆尾……走进山门，一位慈祥的出家人端来两碗米饭。我很佩服这位老人，在她的眼里，人和狗似乎没有一丝的分别。如果这世上的人们都有一颗这样慈悲善良的心，我们的世界就不会再有战争和灾难了，我们的心灵就不会再有烦恼和恐慌了。 
     我向老人说明来意，老人接受了我。更可喜的是，老人也收留了我的朋友。 
     看着它，我嘘了一口气。
     我不再眷念那碗热腾腾的面条了，你也不要再牵挂我包里的那几个硬邦邦的馒头了。
     亲爱的，让我们的心一起出家吧！
                         2008 08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