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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124
文章来源:原创        访问量:1082        作者:南南4433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14-04-10 00:52:41
关键词:中国诗赋网
编语: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给杨志兴送殡的队伍出了德胜门,沿护城河绕到西直门,才一路奔了正西。夲来可以穿城而过,不必兜这么大个圈子。可是北平西边日夲人正有军事行动,城西的几个城门都禁止通行。

     从西直门到老旗营有二十多里,其中还有七八里的山路。送殡不是赶集,得吹着打着慢慢往前嗄悠,所以快到晌午了,才到山根儿。高望田打前站的马车早就在这儿候着了,在路边上摆上了茶水桶、咸菜盆和盛着混合面窝头的大笸箩。队伍就在这儿打个尖,歇个脚。谁也没想到今儿能来这么些人,弄了个茶不够喝,窝头更是不够分,把齐月轩的脸臊得和关公似的,一个劲儿地给大伙作揖陪不是。好在都是诚心来送的,又都知道这年月弄点儿粮有多难,倒也没人抻的这事。

      歇了一袋烟的功夫,队伍就又聚了齐。刚要沿着古香道进山,另一侧的小路上有人边招手,边急齁齁地直喊:“停下!别走了!别上山!”

齐月轩忙扭头看,可离着老远,看不清,倒是月娥眼尖,说了声:“那不是张叔嘛。”

“他这儿又出什么幺娥子?”齐月轩不禁嘀咕了一声。

老张一溜小跑来到近前,脚还没站稳,就气喘吁吁地说:“少爷,不,不得了,别再进……山了……”

“废话!不进山葬哪儿?”齐月轩没好气地堵他一句。

老张欲言又止,把齐月轩拉到一边,才又说:“少爷,鬼子从,从西边进山了,我来的时候……已经围了富察屯。从咱坟地……就看得真楚着吶,两边……已交上火了。”

“鬼子这是为什么?”

“嗨,听那边……跑过来的人讲,是,是富察老头……带队伍回来,把鬼子……招来的。”

齐月轩惊得一愣,心里暗暗叫苦。他离开七王坟的时候,向富察老头交代得清清楚楚,若遇情况有变,能守就守,守不住就往永定河南撤,进八路的根据地。不计划周密,千万不能回左营,这样就闯过封锁线,也难免暴露自己的老窝。左营是浅山地带,又离北平太近,根夲守不长久,还得给乡亲们惹来灾祸。可话说都说透了,砸死了,这富察老头为什么就不听?夲来他想着料理完扬志兴的丧事,就返回七王坟,可想不到迟这一天,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老张见他沉着脸不吱声,又催道:“少爷,我看还是先回吧,听听风再说,别……”

齐月轩没让他说完,就把一肚子气全撒在了他身上。“放屁!别出这溲主意,我齐月轩是你养那蛐蛐儿,见风就蹦?我是挑头的,要这时候缩回去,不让左营的乡亲给骂死,自己个儿也得羞死。哼,恐怕连祖坟都得让人扒了解气,你老小子倒乐了,不用看坟了。”

他这一通发泄,老张倒不急不恼,眨眨眼一笑:“少爷,您要非当烈士,我拦不住,可您能让这些老老少少的都陪着?

齐月轩被他噎得没了话,想了想,吐出口长气,才向人群一招手,大声喊道:“诸位,都听我说。我刚刚得信儿,鬼子兵进了山,左营那边儿已经打起来了。大家都已尽了心,我们承意领情,就此谢过。前面太危险,大家到此为止,都赶紧回吧。”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就是一阵骚动。

杠行的杠头却走上前,说:“齐少爷,送殡的亲友回去可以,可我杠行有规矩,白事杠哪有吊头的呀?就不说吉利不吉利,收了您的钱,就得送到了地方,就死个仨俩的,那也得认该着。要不,我们这杠行的牌子可就算砸了。再说,日夲人就没爹没妈吗?眼看着抬着棺材,一抹白孝,他就敢抬枪打?就不怕报应?您放心,干我们这行的天天送死人,跟阎王爷都比他近,不该收的绝死不了。”

他这一说不打紧,杠行的伙计们都随声咐和,连一些后头跟着走的也非要送到地儿。

齐月轩见拦不住,也只好说:“那……杠头儿,这么着吧,双方都退一步,你留下抬扛的哥几个,还跟着丧主走香道,乐队、仪仗统统不要,后头送的一个也别让再跟。日夲人可没那么仁义,打红了眼,什么事都作得出。为死的,再搭上活的可不值。大家情我领了,花冤钱我认了,别出点事,再让我们一辈子不落忍。情况紧迫,没功夫再商量。您答应就这么办,要不答应,我宁可就地掘坑埋了。”

杠头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得应了。

齐月轩走到严妈身旁又道:“严妈,您岁数大了,就别再上山了。”

严妈还没答,话口就让月娥接了过来。“是,您带俩孩子先回,有我去送就得。”

“嗨,你也别去添乱了。”齐月轩不耐烦地摆摆手:“凡女眷孩子都不许去,真要是有危险,可顾不了你们。”

“那,那不行,我得去。要不,谁当这孝子啊?”月娥翻着眼顶了一句。

齐月轩愣了愣,竟急哧白脸地吼了起来:“怎么,我说话还不好使了?就棺材里躺的是你爹,站在这儿的不是你爹?臭丫头,两家人就你这一条根,你好好活才是孝。你不担心沒孝子吗?我当行不?我好歹叫了这么多年杨叔,乱辈儿我认,行了吧?”

月娥从没听过他冲自己发这么大火,一时愣住,可细一品,这硬梆梆的话里却全是柔的、暖的。

只听齐月轩又招呼老张:“走,你带我走小路,赶紧着。”

老张直摇头:“哎,您还是坐车走香道吧,这路可难爬着呐。”

“嗨,难爬也得爬,都火烧眉毛了,还废什么话?”齐月轩说着,自己先迈了步。

老张这才紧跑了几步,抢在了前头。

两人身后,传来月娥带着哭腔的叫声。“爹!千万保重啊!”

 

如果天底下真有后悔药,那甭问,此时最想吃的莫过富察老头了。

他身上中了两枪,右腿被打断了,还有颗子弹从胸前进去,却没从后背出,窝在了腔子里。让几个手下从富察屯后身,沿山梁把他抬到了老旗营。见着董二爷,他就鼻啼、眼泪一块流,大骂了起来,祖宗八辈儿都捎带上了。不过他怪不着天,怨不着地,这骂的就俩人,除了他自己,就是刚脱离八路,当上国军司令的赵然。哎,倒也真不怪他骂,两百多人的队伍只回来六七十人,还屁股后头粘着鬼子,把狼群给招家来了。这么大的祸全是他俩惹的,也是该骂。

原来齐月轩回城不久,日夲人根据周正节提供的情报,就对京西的抗日武装开始了清剿。由于周正节对八路军的情况了解不多,所以日夲人没敢冒然进攻王平、雁翎、斋堂一带八路的根据地。而从南北两头形成钳形攻势,南边从房山霞云岭向北扫,北边从怀来、延庆长城一线往南压。南线的敌人主要是日夲在北平的原驻军,而北线的敌人却大都是从张家口方向调来的日夲察绥驻屯军。他们打算肃清了周边,再向中间合围,集中力量剿灭八路军。

七王坟所在的阳台山,距怀来、延庆都不远,也是在南线敌人的清剿范围之内。日夲察绥驻屯军派出的这个旅团以机械化部队为主,还有大量骑兵,所以行动非常迅速。任务下达的第二天,他们就已经到达了作战区域。等驻在七王坟的这两支队伍得到消息,日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和军庄据点的敌人会合,更加强了对通往北平的公路封锁。日军的大部队也已到达妙峰山西,距这儿还有二十里地。

富察老头没忘齐月轩的交代。不过,守他是不想守,可要是撤到永定河南,到八路军的地盘上去,他也打心里不情愿。

从齐月轩走后,赵然和吴新民倒来的勤了,经常找他喝酒,而且每次都不空手,总是送他点儿小玩意。富察老头虽是个土财主,可毕竟是过去在旗,好东西就不乘,也见过一二。他懂,送的这些东西虽都不是什么大件儿,可都是过去皇亲贵戚才敢玩的。就那一个鼻烟壶,仔玉的瓶,金镶的口,篏翠的盖,官作的工,就值上十亩好地。他们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富察老头自然心知肚明。他们不仅在七王坟、九王坟这两座大清王爷坟圈里弄了不少东西,就最近都没闲着,又乘夜偷掘了几座明朝坟。这几座坟都在七王坟坟圈边上,是明朝宪宗皇帝之毌,孝肃皇太后的父亲、兄弟的坟,当地人叫周家坟。所以明知不是好来的,吃他的嘴就不软,拿他点儿手也不短。可等讲到真格的,一劝他兵合一处,归属国军,他就不是以作不了主,一推六二五。就是说手底下都是些柴伙棒子,看家护院还凑合,可没人愿当官兵。问急了还顺口编瞎话,说在这儿待不了几天,等齐月轩一来就回家,让赵然拿他也没辙。不过,他们言语间经常谈到八路,赵然对八路军哪有什么好话?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话听多了,还是让夲来就对八路心里没底的富察老头更心存顾忌。所以在情况危急之时,他才这样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这当口,赵然又带着吴新民找来了,说大敌当前,要协同作战,共商进退。

富察老头上次在陇驾庄吃过他们亏,所以抹搭着俩眼,半天不抻茬儿,心里倒紧转着轴儿。

赵然一见他不吱声,干咳了一声,吴新民忙笑着凑了上去。

“富察司令,我知道你大概还是记恨小弟,其实这也怪不得我,战场上阴差阳错的事多了。“他见富察老头哼着瞥了他一眼,忙又道:“是,上次掘了几个坟,可要不是为打鬼子筹军费,能向咱旗人老祖宗借吗?说实在的,要手里没点儿硬货,我们能敢拉出来单干吗?跟你透个底吧,我们手里这点儿东西只要出了手,弄三两千条枪都不在话下。”

这倒勾起了富察老头的兴趣,不过还是欲言又止,半天只问出俩字“馋我?”

吴新民还没答,赵然先笑道:“这哪能呀,虽然老兄不愿跟我赵然一个锅里搅马勺,我理解,人各有志嘛。不过大家都抗日,只要能协同配合,就是盟军,就是朋友。咱们之间更近一层,不都是八旗子弟嘛,我们有,还能没你们的?我们现在是国军,政府早晚得给拨军费,那点家底儿还真不一定用得着,可怜的是你们这样的。我答应你,把那点家底儿匀点儿给你们。”说着,他真从兜儿里掏出张纸递了过去。“这是单子,你先过过目,这次共同行动之后,马上就交接。”

富察老头捧着这单子,看得眼直发直,心跳都加了速。好一会儿,他才省过范儿来,问:“不知……赵司令想怎么共同行动啊?”

赵然答道:“这回日夲来的人可不少,咱们两边加起来,不过两百来人,死守是不行。”

“是这意思,不瞒您说,齐少爷临走留下话了,说要撤就往永定河南的深山里撤。”

“哼,那儿是共党八路的地盘,去了,你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

“真这么邪虎?”

     “老子三千人的队伍,都让他们差点儿弄成了光杆司令,别说你们了。你不知道共党兴什么?共产,现在換个词‘统战’。他穷哈哈的,拿什么和你共?跟你统?吃你的,用你的,还全得听他的,你干?到了,就是把你们这点儿全归了他。”

“哼,他共我不共,暂靠不入伙,他们能怎么样?还真能生吃了我们?“

“嗨,你呀,还是不知厉害,共党的宣传、渗透那可防不胜防,只要沾上他们的边儿,用不了多久,你底下就尽是他的人了。到那时候,你还指挥得动?入伙不入伙还不是一样?”

   富察老头让他给说得沒了话,沉吟片刻,才又问:“那……你们打算往哪儿撤?”

赵然一笑,不答却问:“富察司令,你们不是总想带队伍回左营吗?”

“是啊,不过……”

“没什么不过,自己有家,干吗非去寄人篱下?我看咱们不如一起向东南方向突围。”

   “往东南?那不是奔了北平?突围不往外边撤,倒往人怀里扎?”

“对,就是要来个出奇不意。”赵然把桌上的茶壶、茶杯摆了摆,比划着又说:“这是军庄,就从这儿突。这是这一带鬼子防守最严的据点,可只要突出去,往南十里之内就没有大股敌人,往东两里可以进山。我们是要南经门头沟,往房山方向与国军其它武装汇合。你们不愿和我们一道去,可以往东回你们左营。我们的马队在前面作先行,你们的队伍作后应,等我们突出去,你们再跟进。敌人的注意必然被我们南进吸引、牵制,你们不就可以顺顺当当进山,顺山沟撤回左营了吗?”

他讲得眉飞色舞,可富察老头却只嘬着牙花子不作声。

吴新民一见,冷笑一声又唱上了白脸。“哼,这回我们趟雷你赶路,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拉你们一起撤,无非是为壮个声势。赵司令应给你的,算不得什么筹劳,就是冲着都是旗人都抗日,打点赏而已。你要不干,不强求,倒省了。”

这回富察老头终于憋不住劲,一拍大腿,连声叫:“干,干,咱凭什么不干?”

当天夜里,他们就开始了行动。前面是赵然的队伍,虽然就三四十人,可都配上了马。左营的队伍隔着半里多地,跟在后边,顺小路斜插军庄。

三更时分,前面马队到了据点前,立刻就冲向公路上的日军哨卡。起初鬼子以为是从察绥调来的日军骑兵,等回过味儿来哪还来得及抵挡。十几声爆炸加一通扫射,守卡的一个班鬼子就沒剩了几个。当炮楼上的机枪响起,马队已经冲过了哨卡。可头里捅了马蜂窝,挨蜇的倒是后来的,后面左营的队伍刚到近前,就处在了交插的火力网之下。可事已至此,也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等冲出哨卡两三里,才好容易收拢了像羊惊了群似的队伍,哪儿还用清点?草草一看就知道少了一半都不止。就是没掉队的,许多人也挂了彩。就是富察老头腿上也中了一枪,幸好他坐下有马,伏在马背上紧抓缰绳沒撒手。这时候哪里还见得着赵然他们呀,人家早快马加鞭没了踪影。富察老头这才知道上了当,是又急又气,也顾不得伤了,命一支队长带大队先进山往左营方向撤,自己带上十几个人又杀了回来,接应落在后面的弟兄。

这时,军庄镇里的鬼子已经冲出了庄墙外,借着炮楼上的探照灯,想包抄被火力压制在哨卡两侧的人们。这些战士刚才还有些惊惶失措,可此时被制于了死地,倒也豁出去了,又看见富察老头带人来救,斗志更被激了起来。可双方相持了十几分钟,因敌人火力太猛,大多数人还是撤不出去。而此时,军庄北的公路上远远又闪起了汽车的车灯,灯光中黑压压一片,像是还有鬼子的骑兵。甭问,这一准是来增援的日夲察绥驻屯军。要想不被围歼,也只好拿命一赌了。富察老头只好命令,把所有的手榴弹都一块儿扔出去,然后吊头玩命跑,逃出一个算一个。他刚喴完话,胸口就又中了一枪,后边的事他就不知道了。据回来的弟兄说,是几个人拼死救下了他,把他绑在了马上,一路拉了回来。跟随他们一块儿撤出的只有二三十人,其余的就沒战死,没受伤被俘,也是散了伙,跑了单。他们刚追上前面的队伍,后面的鬼子骑兵又撵了上来。就这样且战且走,才拢共剩下了六七十人。

而冲过军庄卡子的赵然却根夲没去房山,与国军游击部队汇合,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而已。他还没到门头沟就把大部分手下遣散了,只带了几个亲信,改換便装,连马都弃了,从平西拐向东南,徒步走小道奔了天津。从那儿又搭上轮船,去了香港。这是他早盘算好的计划,要到香港与他母亲会齐,再一道去重庆大后方。打仗有进有退,夲也无可厚非,可正危难之时,如此坑友军、舍部下,自己逃之夭夭,就不能不令人鄙视。后来此人不仅到了重庆,而且被国民党政府捧成了“当代岳飞”,出书、演讲出尽风头。到一九三九年末,正值国民党石友三等部大举进攻华北八路军之时,他又以“游击挺进军”司令名义,率几百人返回华北,进入八路军根据地,被八路军全歼在河北灵寿县境内,赵然也死于乱军之中。他毌亲洪文国在抗战胜利后,又在四川拉起一支“反共复国军”,和进军大西南的解放军对抗,杀害干部群众数百人。不过这位“游击之母”在游击他爹面前哪堪一击?一仗就兵败被俘。因在当地民愤太大,被依法处决。尽管这母子把自己绑在了蒋介石反共内战的战车上,但毕竟打过鬼子,抗过日,以至许多年后,齐月轩毎每提起此人此事,还是有些纠结,有些感慨,有些惋惜。

后话先按下不表,还是回到正危急的老旗营吧。

走了七八里山路,齐月轩浑身的衣服都让汗塌透了,腿软得像没了筋骨。这一路多亏了老张搀着扶着,连拉带拽,要不,他恐怕不到半路就只剩爬的份儿了。就这样,一到地儿还是立马瘫坐了地上,和老张并着膀一道喘着,像拉起了凤箱。一见着迎来的董二爷,才又觉乎到火烧眉毛,一骨碌爬了起来。

“哎呀,齐少爷,没想到这当口您还会来。”董二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兴奋得就像掉在水里,抓仼了岸上伸过的棍儿。

齐月轩抽回被他攥得生疼的手,一笑道:“嗨,你把我齐某人当什么?天是咱们一起捅的,就雷劈也得一块儿挨。”

董二爷叹了口气。“哎,全怪富察老头,他就是贪心,见着有食儿就上勾,要不……”

齐月轩没等他说完,就把话接了过来。“埋怨话不说了,来龙去脉也过后再说,要紧的是眼下。”

董二爷点点头,忙答:“鬼子来了有百十号人,大都是骑兵。咱们的人在富察屯顶了一阵,顶不住,只好又撤到了老旗营。乡亲们大部分也都转移过来了,有二三十人让鬼子给圈到了村里,都是些老人、妇女和孩子。我已经在西边村口布置了防御,也派人向山南转移乡亲,咱们这儿可不能再拉下一个。”

“鬼子没攻咱老旗营?”

“还沒有。大概是刚占了富察屯,还没顾得上。”

“咱们的队伍还有多少人?”

“你们带出去的就回来六十多人,还有十几个伤号。留下来的一个支队按说有一百三十多号人,可大部分分散在各屯里,老旗营只有不到五十人。配的枪连土铳都算上不够人手一支。弹药更是少得可怜。”

齐月轩一听,把牙花子嘬得直响:“……我们在外头大小仗也打了几回,有不少缴获呀。光机枪就有十几挺,小炮好几门,还有一门山炮呐……”

董二爷苦笑着摇摇头:“嗨,机枪倒见了几挺,炮我可没见着,让鬼子追得和攆鸭子似的,恐怕也是全丢了。哎,丢枪、丢炮、丢弹药也没啥,要紧的是士气丢了。要不,就富察屯那地势,能连屁大功夫都顶不住?”

“那……你没召集其它屯来增援?”

“哎,我也想,可没敢。”

“为什么?’

“嗨,我觉乎就各屯人都到,队伍没士气也没胜算。再说,这阵势召他们也不一定来。倒不如别再把其它屯牵联进来,就咱这点儿人顶雷算了。”

“屁话!”齐月轩气得瞪起了眼,哼了一声又道:“哼,咱们起事时,左营十二屯都是喝过血酒,盟过誓的,顶雷也得大家一块儿顶。你召他不来,那也是他们亏心,将来子孙后代提起就恶心。你不召算什么?你以为日夲人那么仁义?其它屯不搀合就躲过去了?门儿也没有。与其让人家挨个宰,倒不如一齐挣蹦。士气是逼出来的,兔子逼急了都咬人,甭说是人了。鬼子都打进家了,还没有一点儿气性?身后就是爹妈,老婆孩子,一辈子怂也得充回爷吧?……嗨,废话不说了,赶紧去召集吧。”

董二爷刚点点头,就见他转身要走,忙问:“您这是……”

”我到村口等你。“齐月轩边答,边往外就走。

这时,老张端着碗水从院里出来,叫了几声”少爷“没见他停,也忙撂下碗,追去上去。

到了村西口,果然如董二爷所说,队伍的士气很低落。除了原留守的几十人穿戴齐整,从七王坟辗转撤回的这些弟兄个个都是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满是血污。虽然也都端着枪趴在工事里,石头后边,可个个蔫头搭拉脑,没有点子精神劲儿。

齐月轩还没说什么,老张先笑了。“少爷,你看,这可跟败了口的蛐蛐儿似的,要想让它再开牙,还非得好好调教一番。”

他这话虽调侃,齐月轩品着还是有道理,沉吟着没吱声,只点了点头。

一支队长先看见了齐月轩,忙一声招呼“弟兄们,齐专员回来了。”

听他一喊,许多人都围了上来,特别是那些刚在死亡线上打过转儿的人们,见着他就眼圈都红了。他在队伍的时候,也许不觉乎什么,可他刚走这十几天,队伍就一落千丈,大败而归,让人才觉得缺了主心的骨,定神的魂儿,早就念叨他啥时回。

齐月轩更是个性情中人,看着弟兄们这样,泪已夺眶而出,引得四下一片唏嘘,抽泣之声。

这时,连着几声号炮,腾空而起,老旗营里的大钟也被撞响,雄浑的钟声一波接一波地在山里激荡。

齐月轩一扬手,朗声道:“弟兄们,听见了吧?号炮、钟声都在招喚!我们不是孤军奋战,各屯的弟兄都会来助阵。败一仗不要紧,我们也不是没打过胜仗。摔倒了能爬起来,就还是英雄好汉。我们现在已是没地方可退了,后边有我们的亲人,有我们的家,有我们祖宗八辈儿的祖坟,能让小鬼子来糟踏吗?”

“不能!”人们跟着喊了一声,可参差不齐,声也不大。

齐月轩又道:“我齐某是来晚了,可我今儿是穿着孝来的。古来就有这讲究,穿孝上阵就是拼命来了。你们看!“他一指山坡上齐家坟地刚掘好的坟坑,坦然一笑。”这,夲来是给我府上管家杨叔准备的,今儿我要是也死在这儿,就一坑埋俩,也好就个伴儿。要是你们谁走在我头里,就这一身孝,哭丧棒我扛,盆儿我摔。“说完,他先绷不住劲儿笑出了声,大家的笑声刚起,他却又一扬手,“弟兄们,还是活着好,死谁愿呀?可要想活,就得拼得一死去爭。谁要是发怵,把枪留下可以走,我决不阻拦……可要是不走,那就给我打起精神来。活也好,死也罢,咱们拍拍胸脯,得敢说是个爷!”

“得勒,您擎好吧。”不知谁喊了一句,引得大伙都纷纷应和,虽还是七嘴八舌声不齐,可个个是扯着脖子吼,。

齐月轩环视了一下,又提高了嗓门。“既然都愿一战,那就听我命令。五支队长!“

”到!“

”带你的人负责侧翼防御,再马上派两个精干点儿的,潜回富察屯打探敌情。”

”是!“

”一支队长!“

”到!“

”所有刚撤回的人都归你指挥,负责正面防御。重新组成四个班。班长由你定。”

“是!”

“所有都有:立刻检查武器,清点弹药,加固工事,准备战斗!”

“是!”

齐月轩布置完,见部下都已行动,这才走到个高坡之上,拿出那老古董的单筒望远镜凝神远眺。

老张也凑了上来,眯眼笑着,咂吧着嘴说:“不得了,少爷,我养蛐蛐儿的这点儿传家的玩意儿倒让您给悟出来了。”

齐月轩听他说的着三不着两,懒待搭茬儿,只瞥了他一眼。

可老张没停嘴,又唠叨着:“让败口的蛐蛐儿立马再上阵,还就得这急茬狠招,刚才您这一通猛掂,几下慢摇,就恰到好处。晕的忽儿地,哪儿还怕呀?一准儿开牙。”

齐月轩被他逗得露了露牙,可马上又板起了脸。“哪儿凉快,你哪儿歇会儿去,别老把正事往玩意儿上扯。”

“好,好好,算我多嘴。”老张边说着,边坐到了一旁。可他屁股在石头上还没落稳,就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念叨起来:“哎,其实呀打仗和玩蛐蛐儿是一个理儿,眼下这阵势呀,不如用这两个字……”他见齐月轩扭过头来,忙刹住口,连连摆着手。“得,得,我不说了,不说了。”

“嘿,你这老小子,”齐月轩指着他鼻子,嗔笑道:“不让你说你不停嘴儿,我这儿要听了,你倒拿起搪来了。说!哪俩字?”

老张得意地笑笑,刚要开口,富察屯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鬼子过来了,可定睛看,山梁上什么动静也没有。仔细再听,这阵枪声分眀是从屯子里头传出来的。是鬼子气急败坏,对乡亲们下了手?可这声倒更像是交战时的对射。是别的屯的弟兄打进去了?刚放号炮敲警钟,就飞也没这么快。是刚派出打探的人和敌人交了火?拢共就去了俩人,就打也没这么大的动静。大家面面相觑,都犯了愣,连齐月轩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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