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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雪，人们的感情是多种多样的，褒多于贬。一阕新歌《我爱你，塞北的雪》，风靡大江南北，道出了人们对于雪的痴爱，就连从未见过雪的南国佳人也能十分投入地唱出深情；“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三句排比，便勾画了一幅雄浑、昂扬、激越的风雪丹青图，表达了伟人们博大的胸襟与抱负；“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则如白石老人的彩墨点染，写出了雪情、雪趣与文人墨客的节操。

       然而，也有所不同。“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普通百姓为衣食奔波的苦辛。秀才、官宦、豪绅们对雪品茗，会联想到皇恩与超脱，“大雪纷纷落地，想是皇家瑞气。下他三年何妨”，这便惹恼了风雪中颤栗的乞丐“放你娘的狗屁！”乞丐便会这样的骂雪，骂人。

        雪，是一种伪装。你看，在晶莹的、纯洁的雪的包装下，即便是癞疤满身、枯枝断干的随便什么树吧，也昂起了早已耷拉下的头，舒展开败臂残枝，与巍巍苍松、青青翠柏一样的挺立，居然也构成了一道迷人的风景；一蓬衰草，一堆乱石，一道污水，一湾枯塘，都会十分骄傲地装点起关山来。“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一切都变了形，无论美丑善恶，都失去了本来面目。于是，便有了不知流传了几百年的打油诗：江上一笼统，井上一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你看，在清纯、无辜、洁白、晶莹的雪的掩护下，是不是一切虚假的、阴暗的、丑陋的、枯萎的事物都勃发了生机呢？雪，实在是滥竽南郭之流很好的保护伞呢。

       雪能掩人真实，却也能暴露人的行踪。当年，英雄杨子荣，不就是顺着土匪留在雪地上清晰的足迹，生擒匪首座山雕的吗？日本关东军的讨伐队，不也是嗅着抗联战士的雪踪，把杨靖宇将军逼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吗？唉，光荣的雪，可爱的雪；该死的雪，愚蠢的雪。

       也许，这些夸赞与诅咒，对于雪都是不公平的。雪本无情，无性，无生命。白，不知其为白和所以白；纯，不知其为纯和所以纯。那些褒贬不一的辞藻，本是我们强加给它的。那些功与过，也是我们强加给它的。与它何干？

       这样说来，原因就在于人、在于我们了。因为我们的复杂，便导致了雪的复杂。人的好与坏，人的温柔、豪放、坦诚与真率，人的阴险、恶毒、凶暴与诡谲，不便说出来，不愿说出来，便赋予了雪以种种人的形象与特征。“托物言志”本是中国人几千年来的传统。

      雪，太柔弱了，它承担不起古往今来那么多的荣誉与诅骂；雪也无情无知无生命，随便我们怎么它都行。

      然而，不管我们赋予它怎样的形象与意义，它总是遵循着大自然的规律，冬来春往。冻死谁也罢，滋润谁也罢，掩护谁也罢，暴露谁也罢，都与它无关。

       雪，清纯，高洁，飘逸，潇洒；激发人们的遐想，唤起浪漫的童趣，净化灵魂，陶冶情操；使人高尚、坚贞、穷愁、困苦、艰辛……

       谁从雪中得到了什么，丢失了什么，都是自己的悟性、禅觉，是本性的移换、物化，与雪无关。

      雪，只是大自然的一个存在。或粉，或沫，或席，或羽，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漫天遍野，自顾自地下，下……

                              1996年11月刊于《抚顺日报》

                              2005年初冬 抚顺电视台制作专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