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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有饱学
-----忆常喜书先生
国有硕儒可以兴学,邑有饱学可以兴文。饱学者,博闻强记乐于诲人者也。自汉以降,乡邑每举孝廉,尝以德高望重之饱学推举之,而一方之士亦多有仰羡,其向学之流风代传焉。常老喜书先生可谓我邑之饱学也。
先生精熟典坟,犹擅小学。于古文字音韵皆有博研。且尝为人一字之师令终生弗忘也。余尝与诗友共先生游,车至归途,人皆倦睡。先生见车外一农夫掮缸而过:“此二字如何解读?”遂书空“扛鼎”二字。余不假思索:项王力拔山兮气盖世,若司母毋大方鼎者一扛[kang阳平]走之。”先生遥指农夫大笑曰:“以肩扛之若彼焉,其有何难耶?扛当读扛[gang阴平],以双手抓举过顶焉。古有诗句“断蛇扛鼎两争雄,陈迹荒凉万事空。”同车俱笑,倦色荡然无存矣。
夫师者非以俨然设帐而教之者也。其一言一行一哂一哀无不可为师焉,其春风化雨无物不被之。余尝记某年高考以“诚信”为题,一考生以浅近文言论证之。嗣后阅卷者语评甚高且以满分获此魁元。先生见之曰:“此文所论去题矣。盖关公之赤兔马无非忠也笃也。岂可得一“诚信”之论乎?君可为一文,速评鉴之以正视听。”余笑曰:“先生何以认真若是?是文以范例见诸报端,举国咸知之矣。”先生曰:“余深恨评鉴者不明而误人子弟也。”
余小女高考填以志愿,初以北师辽师兼报之。余电告先生,其沉吟良久曰:“庶当改易门庭也。”余深谙其意,吾家世代教书生涯,千般苦乐先生尤知之甚深矣。先生五十年代从教于锦州一高中,以才华响振淩水。然正值青年,竟以右派长别杏坛焉。嗟乎,逝者已矣。而先生之音容婉在。十五年前余初见先生,每谈诗词学会若数家珍。且尝谓人曰:“小陈面如满月也”。盖丰腴圆满乃为先生之审美取向,其魏晋耶?其盛唐耶?余归而问诸古籍,见维摩诘讲经文中“其相貌也,面如满月,目若青莲”。先生逝后余曾有诗追念,谨附此以为幽冥五载之祭焉:
观先生牧羊照
溪流孤照影,远岫日将残
芳草因春绿,文心被雨寒。
随波殊未可,守善亦实难。
华岁何寥落,空怀一寸丹。
注:常先生被打成右派后以放羊为业。
陈逸卿2009年4月15日
诗赋绽芳蕊 今来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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