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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立行小传（其一）

吾儿立行，丛其姓。有好事者，笑曰：“立而行，乃人进化之始乎？”吾对曰：“非也！取立言、立德、立行之意耳！”乃恍然。

乙酉年冬月十二申时，立行降生。初，身长不足二尺，头顶若小丘两座，丘上濯濯，丘底毛发丛生，啼声嘹亮，貌甚寝。面有二辄，其祖母叹曰：“貌甚似其母。”是日也，看护妇令吾自哺，吾苦之。吾为人母有二不虞，一不虞身材健硕，生产之难为；二不虞平日贪食，母乳之不备。惭愧！

立行于襁褓中，脾胃甚佳。吾等初为人父母，经验尚浅，儿饥而啼，置牛乳杯中，以汤冲调，热不入口，即置冷水中，待温，儿已酣睡。复啼，取前备之牛乳，复置汤中，如此反复，静置其杯，水乳竟赫然分离。吾惊呼：“乳已变质，勿复饮之！”先是，吾儿已数饮之。吾惴惴待其腹泻，其便如故，不见异常。

儿喜沐浴，置水盆中，其父承其头，且以手覆耳，吾则以掌轻抚之。立行笑意盈盈，似有心。当是时，盆大儿小，嬉戏尚有余；而今视之，其盆甚小，屈膝尚显不足。

二三月时，以手入口，二指，三指，及至拳。间或，双拳一前一后，晃于目前，似挑衅状。笑容天真无邪，笑声发自肺腑。至美哉，婴儿之笑容也！

五六月时，最为有趣。肌润肤圆，意初萌。吾为之摄影，儿双目圆睁，振翅雀跃。七八月时，已可爬行掠取，吾避之，儿逐之，再避，亦逐之。其声铿铿然，继而尖叫，伸臂抓取，影像晃动，其涎晶亮，落吾面，拂之不暇。

一日吾在归途，夫呼吾归，问之则曰：“速归，归而知之。”吾大惊，夺门入，乃见儿涕未干，伏于父肩，口唇隆起。其父曰：“置儿榻上，转而取乳，不意儿遂堕于地，其势迅雷不及掩耳。吾内愤而口不言，孰谓他日吾莫之若乎？”果然，日后吾累过之，夫亦缄口，盖酬吾今日之宽宏也！

立行一岁，始学步。初因扭扭车，双手扶车后座，折腰提臀，逐车而行，遇障则止，爬行除之，路畅复倚之而行。后蹒跚，外祖母挟其腋，松手，儿前行，双手举止耳端，迫窗帘，趋而至，前扑，掣窗帘，面带笑意。不日能举帚过头，摇晃而行，且行且呼：“嗒嗒嗒嗒。”十二三月，儿行迅疾，坠地则走，外祖母终日逐其后，日后有邻笑言：“汝为其母耶？汝子甚顽，累煞汝母也！”

不足两岁，入托。吾母忐忑，恍闻儿啼，询其师,曰：“甚好。”不日，听闻人言：“汝孙大哭，日中午睡，师恐累及他儿，引之于庭，坐庭中大哭。”

二十月，染疾问医，见护士点数纸币，以舌舐指，且舐且数，儿以手扒案，探头问曰：“味道何如？”护士森然曰：“不甚佳。”众人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