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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行

（组诗）

叶子

——谒黄陵

从西安向北，换乘几回公交车，瞌睡

接着瞌睡。比不上古人骑马，马蹄声处

绿野杨波，青山倒退，朝霞里一鞭千里

夜幕垂下，缓辔徐行，看惊起的

鸥鸟在月的海里飞

金盔金甲，风尘仆仆，汉武帝率十八万大军来祭，

一位叱咤风云的青年天子的形象闪在我的脑际。

不是寻根，是祈求成仙。留下一堆黄土

告诉后世：世间没有什麽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白来过，杜甫来过，刘禹锡来过

说不清他们谁是骑马，谁是骑驴

感慨，赞颂，当然也有生不逢时的牢骚

今天还活在他们的诗里

庙前高大的轩辕亲植的古柏，还有另一棵

柏树，汉武帝挂盔甲的那棵

他们该都仰视过、抚摸过

我也摸了一下，也等于和他们

握过了手，我辈算是幸运

这两棵近乎掏空的树   

早晚也会枯死

但我巍巍中华

是一棵不会枯死的大树

它的根就在这里

汉武帝，以及李白等等，都是这棵树上的

叶子。我等凡夫俗子，和他们的区别是

他们是有名字的叶子，我们是没有名字的叶子

西安城墙

高大，雄伟，完整。让我不由地赞叹

更感谢这里的人们，没有把它和旧时代一起

铲除，让现在和未来的孩子知道

古代的城墙是什么样子

让他们有机会用小手摸一摸

这是秦朝的，至少也是明朝的砖

让他们有资格、有底气

在欧洲的古城堡前，和黄头发蓝眼睛

谈一谈中国的西安

这让我想起我的故乡沈阳也有同样完整的城墙

小时候我还抚摸过它油漆斑驳的城门

和城门上磨得发亮的铜钉，踩过城门洞下

也是摸得发亮的马蹄踏出裂痕的石头

啊，渐行渐远的古老的中国

早已淡出视野的城墙

兵马俑

我是专程来看你们的，你们是穿军装的

老百姓，我是想看看当时老百姓的样子

你们的统帅叫我不屑一顾

在他陵墓的那个车站我没有下车,

帝王的尊容看得多了, 威严、气势汹汹

有的也慈祥,那多是装出来的

当然也要感谢这位专制的君王,是他的

妄想和专横，把你们的形象保留下来,栩栩如生

华清池

游了一圈,腿都走酸了

就是重新温习一遍了白居易的《长恨歌》

门票不菲,游人如织

谁说吟诗作赋不值一杯水

华清池里的蒋介石办公室

那面青天白日满地红,依然叫我们这辈人

感到刺眼,办公桌椅略显清瘦,赶不上时下的

老板台。蒋先生与夫人合影的生活照,比电影中常见的

戎装标准像有生气多了,游人多是赞叹美宋美玲女士的

美丽倩影,我则仔细端详蒋先生的书法,柳体的底子

有锋芒,不圆润,有点单薄,色厉内荏,字如其人

叫我震惊的是有十八位侍卫在窗下喋血

他们的军装叠得平平整整，放在叠得平平整整的

被子上面。还有他们照片挂在墙上

一个个生气勃勃的

过去的历史书上没有说起过他们

他们死得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