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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绽放
文章来源:小平先生的博客        访问量:1721        作者:小平先生        发布:抚顺朱平        首发时间:2009-11-25 06:04:00
关键词: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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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绽放(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入围作品)(2008-02-11 19: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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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绽放

——我校小荷文学社长06届苏德仁同学

参加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入围作品

 

  远处滴着血的太阳正一点一点的下坠,那天上的云愈发地显得厚重,并且都染上了一种血淋淋的红色,几点微弱的星光撕破了天空给人看。学校周围笼罩着一种微漠的气氛,风不起,树不摇,静谧得让人身上一阵阵地寒。当月光轻轻伸着,一切都暗淡下来的时候,他轻轻地打开了刚刚上过课的教室的窗户,向下望了一眼,想了一想,又像个影子似的缩了回来。四楼,已经够高了,不过他不想让自己的同学为难,他离开了自己班级的教室,轻轻带上了教室门,沉重的防撬门发出死一般沉寂的声音。通往天台的那个小楼梯像弥留的老人一样喘息着,他定了定神,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天台。月光下,他的影子比自己的身体要大得多,那种晕晕的黑色笼罩着他。不久,当他像一朵花一样在大地上微微绽放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围着他,多数人知道他是学生,少数人叫得出他的名字。到那个时候,学校的领导会像领中秋节的月饼一样赶到学校,脸上一阵一阵抽搐地对围观者提出的各种各样的问题给出一个个不完整的答案。他的脸始终看着天空,如同朝圣者一般虔诚,他的父母靠在一起颤抖着,看着他明媚如春光的面孔,仿佛看着一张未完成的名画。

  他站在天台上,面前出现一片片如同隔世的字母和公式,这些字母和公式像一条条蛇一样一会儿弯曲一会儿伸直,突然钻进了他的心里,他能感觉到这些蛇在身体内穿来穿去,他感到身体内像有个人一把一把地揪着一样。天台上飞过一群回巢的鸽子,一粒鸟粪直奔旁边的杨树而去。

  可能,在天空还没有撕开更大的口子露出月光时,有种梦呓般的声音把它从干裂的嘴唇中找寻回来,或许,他在回忆。

 

  父亲从银行里把钱取出来时手在抖,钱被放进一个布袋子里,像放进去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然后父亲把布袋子交给他,突然又夺过布袋子放在自己的胸前护着,走出银行。太阳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但银行对面的高中校门却在烈焰下愈发高大。一辆奔驰无声地停在银行门口,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和一个女孩打开车门下了车,两人直奔自动提款机而去,没等父子俩看清楚,女孩已拿着一沓钱穿过马路走进高中的交款处,又过了一会儿走出来钻进车里,车子无声地开走了,只留下一片灰色的空气。他一下子想起来中考里他错的那道题,汽车的尾气中除了含有有毒气体以外,还有未燃尽的碳的小颗粒。父子二人像是两只猫似的穿过马路,钻进交款处。交款处的女人很熟练地把一沓子粉红的钞票放进点钞机,液晶屏上的数字唰唰唰地往后翻,女人取出钱翻过来重新放进点钞机里,他的心也被翻了过来,几乎从嘴里跳出来,但被他咽了回去。1、2、3……179、180,女人把钱扎成捆,抬起眼皮问他的姓名、性别、考号、中考分数,然后写在一张红色的硬纸上。一张薄薄的红纸片交到了他的手里,一万八千元为他买下了在这所高中呆上三年的权利,那红色在一点一点往下滴,他想用手去接,可是却一点儿也动不了。在他接过红纸时,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因为他恍惚看见那沓钞票上的人像微笑了一下。

“怎么样,钱交了没有?”回到家,母亲急急地问。

“交了,喏,这是通知书。”父亲有些兴奋,胡子一抖一抖。

母亲把沾满肥皂水的手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双手接过通知书,脸上的皱纹慢慢地倾斜,忽地又舒展开来:“好啊,好啊,他爸,多巧啊,要是你们厂子不破产,这学费还不知道怎么交呢。”

“就是啊,买断工龄厂里一共给了两万,两千块托人找个好班主任,一万八交学费,正好够用,要不然还得出去借,多麻烦。”父亲坐了下来,点燃一只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突然一阵晕眩,脑子里像有个大钟一样嗡嗡响。买断!那可是父亲一辈子的卖命钱!这两万块终止了父亲和厂里的所有的关系,从此就一分钱也得不着了!他身上开始哆嗦,脊梁沟里一阵阵地发凉。

“爸,你被‘买断’啦?”他不敢看父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父亲身后的衣架。

“买断了更好,正好给你交择校生的学费,就差两分啊,总不能不叫你念吧?爸把烟酒都戒了,这钱啊,省点儿是点儿。”父亲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向下摁了摁……

 

  他看着远处居民楼的灯光一家一家地亮了起来,月亮已经升起很高了,但像刚从墨水捞出来一样不很明亮。西半天的星辰越来越多,射出金刚石一般的光芒,金刚石他是见过的,父亲给卖铝合金门窗的铺子打工时,用来割玻璃的刀上就镶着这么一粒小东西,但他从没想过这小东西除了切割玻璃还有什么用途,直到有一天他的数学老师无名指上戴了一枚银白色的戒指,上面也镶嵌着那亮晶晶的东西,他听见班里的女生们兴奋地谈论说,这戒指要三四千。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老师的钻戒,他从没想到,一块小石头从玻璃刀上转移到人的手指上身价居然变得如此之高,就像他从一所普通的初中升到重点高中一次就要拿出一万八,然后走在大街上就会有许多人指着他对自己的孩子说,你看这位哥哥多争气,考上了X中,你现在好好学习,将来也考上X中给妈妈提气之类的话。他苦笑,是啊,一万八让他比那些普高学生头上凭空多出了一个光环,而如果当时自己不交出比其他学生多出一倍甚至几倍的学费的话,他现在也会坐在普高的教室里,看着省重点里的孩子们用着最好的教学设施,听着最好的老师讲的课,考最好的成绩。

 

  他记得,那天班长开会回来说,以后每个月交四十元晚自习补课费,班级里有特困生可以私下里和班主任说一声,可以少交或免交。

他来到班主任办公室的门前,门是开着的,他轻轻走了进去,来到老师的桌旁。

“老师,我……我是特困生,是不是可以免补课费?”他说话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他感到自己像是在乞求,祈求一点慰藉。

“哦,你得登记一下。”老师递给他一张表,“把它填上,就在这儿填吧。”老师给他搬过来一把椅子,他不知所措,蹲了下去把纸放在椅子上开始填表。老师转过头来发现他正蹲在地上写,笑了:“我是让你坐在椅子上,在桌子上填表。”“我……我怕耽误老师的工作,我就在这儿填吧,快填完了。”他有点语无伦次。

他把表交给老师,老师看了一眼,表情开始变得无奈。

“你是择校生?拿一万八来的?”老师问。

“是。”他抬起头,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按照有关规定,择校生不享受补课费及其他费用减免政策。”

“老师,我真的是特困生,我有特困证明,我的学费都是……”他急得脸通红,快要哭出来了。

“我也很抱歉,可是规定的意思是择校生既然拿得起一万八千块,这些钱就不应该再免,况且上面是不太赞成花高价择校的。”老师很无奈,抬起头看着他,老师的眼神让人相信这些话都是实话,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那间办公室的,他的身上有个别部位略感微麻,其他一切还好。他仿佛赤着脚踩着一片滚烫的铁砂,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铁砂的热从脚心一寸寸地向上爬,先是很粗很盛,最后仅细如蚕丝,沿着骨髓,一直钻进脑袋里去。他搞不清自己的身体在那儿,整个人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团蒸气,像个捉摸不定的幽灵,到处都是热辣辣的感觉。外面下着雨,他走进了水幕中,雨滴像一群疯狂的鼓手一样敲打着他的头,水顺着他的身体流下来。很多时候,他是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的,他只需要一个大脑进行思考,一双手写写算算就足够了。只有在水流过全身时,他才能感觉到——他,是个完整的躯壳。

 

  他往楼下看了看,一辆辆汽车带着两道光柱飞驰而过,他认识很多的汽车,都是上高中后他的同学告诉他的。那个四四方方的“H”叫本田,而如果“H”向右倾斜着写的话那就是现代,三菱的越野车很有名,很多的商人都喜欢别克,帕萨特和桑塔那都是德国大众的产品,马自达6的外形很漂亮。这些车他都见过,早晨他从公交车上挤下来时经常看见有一辆辆的轿车停在门口,然后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学生,回手熟练地把车门带上,车子无声地离开,从几乎要被学生挤爆炸的的公交车旁边驶过。

  他注视着楼下渐行渐远的车,身体一下子融化在天台上,浑身上下都流出了透明的液体。他想到了那些飞驰过去的汽车可能就是母亲下午流着汗洗的,洗一辆车可以赚6块钱,为了这六块钱母亲要举着高压水枪上上下下挥动半个小时,他躺在天台上,沉默。

 

  又一次的考试结束了,他看着成绩单上的数字,仿佛它们都是活生生的,在纸上挥舞着手臂喊着“无解无解”,他笑着把成绩单撕成了碎片,向身后扔去。541名,或许会有个专科上,要是超常发挥能上个三本也说不定,可是他笑着闭上了眼睛,他的内脏被一个漩涡搅在了一起。他想起来那天他在马路上看见的一只被车撞了的黄白相间的小狗,小狗拖着肠子在马路上摇摇晃晃,狗肠子在地上像一条蛇一样拖着,小狗一声也不叫,就这么一摇一晃地走着,地上留下一条黑红色的痕迹,很多人围观着,小狗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眼里放出怨恨的光芒,然后垂下头继续走,突然猛抬起头,发了疯似地向前跑,钻在一辆卡车的车轮下,卡车从小狗的身上轧了过去,小狗一动不动。他怔住了,他没想到小狗会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痛苦。

看到成绩单之后,他感到身体里什么东西哗啦一下碎了,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苦涩味儿,他觉得自己一层皮被抽走了,彻骨的凉。一条条冷风争先恐后地往他的领子里挤,他本能地把上衣的拉锁拉到脖颈。他颤抖,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没用,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一个宠物还是一个废物,他眼前不断浮现父亲那干枯的双手和母亲一旦弯下就很难再直起来的腰。

  他看过今天的报纸,上面刊载着一名中学生跳楼的事,很多人都眼泪汪汪地去那个中学生的父母那里安慰他们。一个生前默默无闻的人,死后竟然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可见死不是件坏事。他当时就觉得死是件很诱人的事情。现在,死,夜色,还有小狗,无怨无怒地向他走来,他听见它们的脚步声,看见它们巨大的黑色翅膀。他想了想,决定在这个晚上,把自己交给大地。

 

  他从记忆中抽身出来,躺在天台上轻轻抽泣,然后就开始小声哭,泪水流了出来,流进了耳朵里,这让他很不舒服,他坐了起来,甩了甩耳朵,然后站起身,像天台的边缘走去。月亮颤抖不止,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闻到了一股烧猪皮的味道。他的腿有些颤,他不敢再往边缘走了,就站在那里继续哭。他看到了自己的来龙去脉,他看见自己静静地像一朵花一样在大地上微微绽放,脸始终看着天空,如同朝圣者一般虔诚,他的父母靠在一起颤抖着,母亲想哭却哭不出来。看到这些,他的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他停止了哭泣,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夜空,天空的那个口子被扯得很大,月光从口子里漏了下来,他突然转过身,顺着那条小楼梯走下楼去。

楼里响起了警报声,看来是监控系统发现了这个深夜还在走廊里的可疑人物,走廊里的灯亮了,值班的保安手里拿着橡胶警棍从左右两路包抄过来。

“你深更半夜不回家,在那里干什么!”保安发现是一个学生,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遇到什么歹徒,弄不好就得献身,多不值。

……

  他回到了家,轻轻用钥匙打开了门。出乎意料的是母亲一把把他搂在怀里亲了又亲,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你可回来了,你爸咱俩都找你一下午了,可把妈吓坏了,快吃饭吧,今天菜里有鸡蛋呢。”母亲急匆匆从厨房端出一个用盖子盖着的盘子。

“妈,爸呢?”他愣了好久才发现父亲并不在家里。

“他非要再出去找找,一会儿就能回来了。妈知道你考不好上火,妈不怪你,下次可别再这样吓唬妈了啊,孩子。”母亲的声音颤抖,头一低,一滴泪顺着下巴流下来。

  吃过饭,他打开台灯坐了下来,窗外,黑色的天空正一上一下地起伏着,如睡熟了的母亲的胸膛。

  

苏德仁同学连续参加六、七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均入围去上海参加复赛。《第七届全国新概念作文获奖作文选》中有苏德仁同学的复赛获二等奖的作品《我眼中的中国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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