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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跃荣著《旅游散记》

河南掠影·龙门石窟

因为人数的问题，接送我们去登州的坐骑的是广本商务车，到了龙门石窟，原本要跟着戴奕开的小轿车停在一起的，可在跟进的时候却被停车场的管理员栏下了，她引导我们进了里面的另一个停车坪。我不解为何意，于是看到了指示牌：“广本专用停车场”。我忽然想到，戴奕的车好像比广本要高级得多，停车场应该不会特别关注低档车吧？忍不住问了停车场的管理员，她回答：“广本太容易被盗了！”——原来集中管理是为了防盗，看来广本车还真的买不得！可河南的广本车数量着实不少。

龙门石窟内外与十二年前相比没有两样，我在欣慰中，与其说是细细品赏中国的古代艺术，还不如说是一页页翻开前回的记忆，甚至一个小佛龛中的佛像以前就没有或者一个佛像的半边脸还是上回那个样，我都记忆犹新，所以，这次我打算只看龙门石窟中的经典作品，然后去再次温习和感受伊河的自然风光就成了，可以十分惬意而悠哉。可老何在任何时候都喜欢发表评论，我忽然觉得，在品读历史的时候，无论别人说得正确与否，都可以启迪我的思维，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决定陪老何走一遍，回头时再品味伊河风光还来得及。

果然，老何在看到石窟的佛像几乎无一例外地都破损了之后，义愤填膺，将一切罪过都算到了文革的头上——这是当今的第一大时髦！我觉得很好笑，实际上对龙门石窟的最大破坏莫过于偷盗，其次是自然风化，这二者同其它三大石窟尤其是敦煌石窟一样，如此这般地千余年了，可想而知，这两种从未间断的破坏有多么严重！只看龙门石窟那几个经典的巨大石雕掉落的部分，明明是自然风化的结果，而中小佛龛中佛像的头被锯掉或者整个佛像都被挖走了，显然都是偷盗者所为，这些足以说明，文革对龙门石窟的破坏即便有，与之相比之下也已经微不足道了。全程陪伴我们的李部长也证明了我的观点，他本人就在龙门石窟风景区长大，他父亲就是当年的公园管理者和建设者，并且专门负责收集和整理龙门石窟的资料。他说：当年只要有红卫兵进入这里时就有更多的人自发地阻止他们乱来！

可老何是从不认错的，即便是在铁的事实面前他还要狡辩，于是就用些他说是亲眼看见的、其实是道听途说的所谓“事实”来反驳我，我有意让他信口开河，听他说了许多“事实”之后我才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和老何在一个村子里长大，他比我小了四、五岁，当年他不过三、四岁而已，还成天拽着他妈妈的裤腿要抱呢！居然敢说他亲眼看见的事实我没看见，呵呵！

这小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历史，居然偏偏这么好谈历史！当年“破四旧、立四新”在农村搞得凶，却都是以反封建迷信为对象的，因为封建迷信要了太多文盲者的命，不冲击一下，社会怎么进步？连那时候的农村合作医疗的邮票他至今都没见过，可想而知，他又能知道什么叫做中国的国情？什么叫真相？封建迷信不让人们去医院看病呢，尤其那时的西医都是妇女眼中的流氓！中国是生育大国，可自古以来都是生十夭九（怎么计划生育？），若产妇不去医院生小孩，怎么保新生儿的成活率和产妇自己的生命？生一个活一个才是中国人口猛长的根本原因（人口高峰可以见证！），当年及其以后出生的婴儿都活下来了，却怎么就都成了如今这么些忘恩负义的畜生呢！如今一家生一胎就怕孩子生病去医院以至倾家荡产，当年可是一家养一群哟，可谁家也没有给孩子看病的压力！再者，若那时候的妇女都不去医院看妇科，当年的中国怎么可能消灭性病？现在的人懂得这些么？所以越是落后的地方“破四旧”越是激烈，因为封建迷信在那些地方都是有累累血债的！在血与泪的控诉会上人们醒悟之后泄愤过激了些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在那样的大环境下，宗教庙宇自然会是受冲击的对象！而在那以前，中国在周恩来的直接统领下，真正的文物都早已归博物馆管理了，不然公众都知道的那么多封建帝王的陵墓为什么就没有人敢挖掘？当代人哟！用自己的大脑思考问题好不好？砸了庙中的几个泥菩萨就能夸张成是毁灭文物么？我旅游时重游过的各个庙宇中所看到的菩萨真还没有不脱胎换骨的，而且个头越来越大，镶的金箔也越来越厚！看来现在这些“烧香拜佛”的人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再塑金身？烧香时光会贪得无厌地索求却只许空口愿，那是要遭报应的哦！像老何这样的模型大有人在，不知佛道为何物，却到处求佛叩道！

我慢条斯理地对老何说：“你说我们校园里哪样古迹被红卫兵毁了？岳麓书院的哪样古迹是在文革期间丢失或毁坏的？别将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无限夸张好不好？我可以告诉你，文革造成的文物损毁的主要形式是一些胆小怕事的人将自家的收藏悄悄地给毁掉或丢弃了，现在他们心理正不平衡呢，有苦诉不出总得找个发泄的地方才是呀！你知道当年收废品人的子孙现在有多少人发了横财么？而那些被抄家而流失的文物现在都在拍卖现场和《鉴宝栏目》中出现了，还有些流落到了国外，谁说都毁灭了？哈哈！只怕就是这些拥有偷来文物的人和他们的可“合法继承”别人财富的子孙们才会使劲地叫喊着文革毁灭了许多文物，好像他们都是文革的受害者似的，只不过是要掩盖他们当年趁火打劫的真相！你以为中国没有家族背景和底蕴的人谁都能收藏文物或者谁都有品位、有能力收藏文物么？大概你现在还不知道文物为何物吧？呵呵！至于你真能看见的事实，只不过是岳麓山上张辉瓒的墓被推倒了，可现在重建了，对共产党中国来说毕竟还是有些碍眼的不是？再又就是五轮塔因为特殊原因用拖拉机拖倒了而已，但却不是红卫兵干的！即便是这点点仅有的真的事实，也是你亲眼看见了的？当年因为小孩打赌，我还爬过旧五轮塔顶俯瞰长沙城呢！后来重修五轮塔时，设计者还拿着图纸征求过我的意见！除此之外，岳麓山上满山的文物还有哪样是重修的？你还看见了什么？小屁孩？哈哈！”

他还在支支吾吾地想狡辩，我说：“你算了吧？大道理也不同你说，就凭你说的你在武斗现场抢子弹壳，流弹偏偏怎么就不往你身上招呼？你真神哪？你还暴露了枪手的位置呢！听你这么说，你自然是没见过血的，当然不会像现在的许许多多人那样把小说中的构思引作文革血债累累的证据！你不是最佩服当年的那些校长们吗？可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女都知道文革是怎么回事，所以从来就没有过怨气和牢骚，你这豪不相干的人居然会这么变态，也太莫名其妙了！当年作为教务处长的双枪老太婆被人背着去挨批斗，后来同样还是被人背着来给我们这些小学生讲革命传统，你也见过吗？他丈夫在挨批斗时的那种淡定，在当时以及之后的许多年都是人们有口皆碑的！这就是真正的革命者的胸怀与气度！从那时起，我眼里的共产党都是这样的许许多多全心全意地相信、理解和依靠人民群众的大好人！所以我也成了共产党员，而你不是！”

老何可算是绝对与时俱进的当代人，其典型特征就是善于看风使舵地歪曲历史和事实，而且还表现得很有激情，全然不反思自己曾经的作为！却也没有忘记22年前的那个月他是怎样闹腾的！我看着他长大，而他对我的一些轶事也自然都知道，不怕他不服！更加上古教授在边上笑哈哈，他就只好将话题扯到了武则天，又都是些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奇谈怪论，而且也太不着边际，连古教授都听不下去了。我懒得同他再说什么，就同古教授去河边看风景。戴奕一路上只和唐主任谈孩子考学的事，他们进公园实际上是在河边散步来了。

记得上次也是这个时候来这里的，伊河除了低洼处有些水外，几乎没有水流，河床没有淤泥，全是大小差别很大的乱石，可以踩着河石到对面去，也只能用溪流来形容河流，但那水却是清澈而冰凉的，很爱人，我还下河去洗了脸。现在伊河的水是满满的，却很浑浊，水面上漂浮着从水底浮上来的类似于青苔一样的块状物质，我不知道那东西的学名是什么，一般应该是夏季沼泽中常见的。

尽管李部长说伊河曾经涨水淹没了龙门石窟下面的人行道，将排水系统都破坏了，现在全都是重建的。可我上下左右环视了周围，觉得其中太过于夸张，按我当年看到的落差来说，两山之间的一条河的自然环境根本就没有什么排水系统的学问，何况风景区中是没有居民的？大概借着发洪水的理由，国家划拨了不少钱吧？偶然一次那么大的水来得快，退的自然也快，无非只是短时间淹没了参观者步行的道路而已。河南一年之中很难下几次像样的雨，按伊河的河床无淤泥的情景来看，眼前这满河静静的浑水肯定不是天来之水，大约是三峡大坝拦截来的？或许是南水北调而来的？应该在下游还有一个拦河坝，否则，南方的水被这样强取，中国的气候不恶化才真正怪了！我将这些问题问李部长，可他把话题岔开了。

隔河相望的还有一些零星的石窟，要看那几个小佛龛可得横过河老远哩，上次来就没过河去看过，这次望了望还是没有燃起过河去看一看的欲望。以前，对面上山只有一个好像是电视发射塔的建筑物和一个树林中若隐若现的宾馆，可现在的建筑物就不少了，山上还有温泉酒店，那东西其实是最污染环境的。看来，中国的风景名胜区和负有盛誉的淳朴民风一定要赶早去看和赶早去体验，按如今的这样发展下去，民风定然不再，文化也会畸形，中国的风景名胜区中，除了园林建筑的内部结构之外，可能一律都会仅留其名而全无其境了！你想登高而望，体验一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情怀，大略是找不着地的。我还很郁闷，只怕后人将无法看得懂我已经写过的那些名胜区的风景诗词了，因为重游那些地方的时候，其中的许多情境我自己都没法再找到，读者能不说我写的场景都是捏造的？这与古人不是一个模版，古人说的好地方，其自然风景甚至逾千年都不会变，于是千百代传承下来，即使景观变了，人们也能够将其诗文中的情境自然还原。而现在，你将风景区中原来最美丽的景观为何会不见了的问题问导游时，导游不仅不知道，而且还可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你，只是忍着没说：这个人有点神经吧？当时的感觉在后来再去云南时全被写真了，这是后话。

如果说，历史上对传统文化和自然环境的最大的或最彻底的毁灭是哪个朝代？回答肯定是：哪个朝代都不及现在，尤其是过去的三十年与未来的若干个几年或几十年。我简直不敢重游旧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