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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清清

哥说“当我有姊昴的时候，和看着她渐渐长大的时候，就想到父母有我们的时候，和我们渐渐长大的时候。”一晃十三年，虽不奢侈但也换过三部手机，而这条短信我保留至今。

涉过岁月浅滩，留下你深浅不一足迹，而陪伴它们的除沿途风景还有远方父母守候的心。

我从未注意过，不过自姊函她姥看护她以来，就常说在上下楼过程中遇见一只流浪猫，就在家楼下储电箱旁的矮榆丛中维个窝算是安营扎寨。对这些我仍未注意，因为时间如沽水，隽永绵长，芳华也好，英气也罢，反正它在我的两个家、三代人中间奔涌得很淘尽，碌碌之中，恍惚间听孩子姥姥说那只猫生了......

父亲65岁，这一辈子工种大致是：放猪娃（还是生产队时期）；煤矿工人（那个时代打工族，具母亲讲是为二伯娶伯母下井出苦力）；正统生产队队员；农村电工（一干27年）；羊倌（10年），而这其中一直没有更改的角色就是农民。

风月刀刻在老人脸上注尽沧桑，医生说他的骨龄由于长期劳作，比他的脸老，当然更别提年龄，所以唯一可能做的就是手术，把祖父母给的股骨头换成人造。那一刻老人眸子划过一道茫然，瞬间又开始明亮，我读得懂那是钱与生命之间的一次考量。

双拐，右侧倾斜，睡觉时右侧卧且质量大概在每晚三小时左右；骨与骨的磨擦疼痛感令坚毅的父亲汗珠滚滚，有时还夹杂着浑浊的泪，这样的景象时时在脑海中徘徊，于是我就想起朱自清的背影，想起很多从前......

爸踢过我，那时我还在读小学，因为看家时却偷偷的和哥哥跑小学去玩乒乓球，结果15只鹅崽全丢，那天冰冷的小雨打透我和哥哥初夏单薄衣衫，说实话，躲在宝华家那石门墩侧面避雨和没东西罩没区别，当时身体和心全是冷的，牙根紧咬忍着泪水，内心隐匿着叛逆的忿恨。

爸夸过我，就在我读高中还是面临考阜新电大（当时说能接父亲的班）时，哥哥出注意让我把汪洙的《神童诗》临摹一段就说我自己写的，于是我就在国画《十大元帅》的背后洒尽笔墨，父亲笑了，说写得真好，那时我以为爸爸真好骗，小学五年级的文化他怎么可能知道汪洙是谁？长大后回想这一幕我笑了。

爸想过我，两年前我有近两周没给家里打过电话，结果偶然一天上午电话响起，眼望手机“老爸”两字心里一颤，“莫非家里有大事儿？否则这老爷子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啊！”结果电话那头爸爸沙哑着说“你两周没往家里打电话，我以为你哪有事儿，没事儿就好！”那一刻我眼睛湿湿的，我知道不善言辞的他想我了。

以上所有画面尤如电影一般在去年十月，我守候父亲身旁月余一幕幕巡演，十年！一个月可以弥补吗？

九个月大孩子招不招人喜欢？别人家的娃我不知道，反正小姊函会叫“爸！”并且发音非常清晰，如果我不在她身旁她喊两声没回音，她就会来来回回转头找，不经历我都不敢想像会有这样画面，但这事实让我幸福得几经落泪。那一月我和媳妇数次视频聊天，目的就是让老爸多看几眼他那千里之外的孙女，让那天伦的喜悦冲淡病床上的苦痛与忧伤，而我则在一旁可以品味喊一嘴“老爸”时的辛酸；听一声“爸”时内心洋溢万丝喜悦和幸福。

 小姊函会听。老婆当初要求胎教，各种故事书我也买一堆，结果被没理由的搪辞将它们掩埋在时间尘埃当中。姑娘五个月时我爱上《中华好诗词》，且越发不可收拾深陷其中，以致曾一度用它哄孩子睡觉。《琵琶行》、《木兰诗》及《葬花吟》等等，中国十大长诗我反复为她吟诵，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我如唐僧般的絮叨，还是特别喜欢与投入，反正总能很配合的睡去，被妈妈堪称最小女影后。

那夜孩子一直在闹，老婆电话打了过来，爸问“家里有事儿？”我说没事儿吧，转身去卫生间接电话，在老婆逼迫下又如精神病般给姑娘背诵《琵琶行》，刚过一半，老婆说“她睡了......”我真心跪了！而旁边一位大哥投来惊异目光。

小姊函的手还不是很好使，指东西还不规范时却在我回去的那次比划了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动作。老婆抱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宝贝问“哪里想爸爸啦？”姑娘很懂心的用左手食指指向小心脏，那一颗我的微笑被泪水冲得彻底决堤，在踏上返回老家的车上，让幸福的泪水肆意纵横......

时间就在那往返的车程中飞逝，爸回老家由母亲照料将养，然后我又患上“照顾姑娘思念家中父母”忧郁症，尤如当初另一极。就在岁月又来到初春的时候，我抱着姑娘在楼下溜达，结果听见猫叫，我终于有走近储电箱矮榆丛的冲动，映入眼睑的是“那只老猫左前脚已经没有（可能是被冻掉，或者札断），但仍在用右爪撕扯着塑料袋为一旁‘喵喵’啼叫的小猫咪拽东西吃（好心人丢的不吃的食物）......”动物里的母女尚如此，况人乎？

那一刻抱着姑娘我想起了大哥的话，同时走进那十月的回忆，泪水又一次打湿一衫。

此刻当我写下这些时，我才真正懂得，其实那月，我纵有万般艰辛，但我品味的是作为父与子无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