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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跃进
跃进席卷全中华,亩产万斤海口夸。
砸锅摔盆炼钢铁,拆门铺路牛车爬。
有钱有物全平分,否则过筛往死打。
男女老少喝菜汤,拣枣煮食用盆喳。
饿得两眼直发黑,幸福生活不差啥。
全村社员昼夜干,扒坟打井把河挖。
遍地红旗口号响,飞机冒烟把线拉,
愚民齐声来欢呼,中国火箭上天了。
赶上英国没问题,电灯电话洋犁耙,
吃香喝辣穿绸缎,共产主义住大厦。
1958年全国大跃进开始了。阳谷县是全国共产主义的先进县。口号是:“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十五年超英赶美。”“麦子像黄豆,黄豆像土豆。地瓜赛冬瓜。芝麻赛玉米,玉米有人大”。人们幻想到了共产主义物质会极大丰富,按需分配想什么就有什么,劳动是人的第一需要,到那时就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电灯电话,楼上楼下,洋犁子洋耙。点灯不用油,犁地不用牛,吃的面包和罐头。亩产粮食一万斤,打的粮食吃不了。”粮食亩产一万斤,要啥有啥。
许多人都说:“苏联茅屎坑的路都修成胶皮路了”。人们把莫斯科说成了茅屎坑,把柏油路说成了胶皮路。于是个别地方就让村民把门板都卸下来,铺在了土路上,牛拉着铁瓦的车在上面走,压的稀哩卡嚓直响。村里院墙上写了标语: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由于共产主义马上就要到了,所以东西都平分,房子要按人口重新分配。每家只许留一道门,其余的都铺在了路上。人家苏联是胶皮路,我们弄不起就用门铺在路上,成了木板路,牛车拉着铁轮车在上面一走,卡嚓叮当直响。
谁家有在外地工作的人邮来的钱物全得交公,不然就大打出手,名日:“过筛子”(一群疯狂的人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全村老幼都去干活,不分白天晚上,有病也得干。记得一个女人腿上长了疮不能挖河,村里就让她打灯笼。
人们边干活边唱:“拿出革命干劲来,拿出革命干劲来,我们快马加鞭跑得飞快,赶上那快咽气的英国老王牌,自力更生奋发图强,让那社会主义鲜花处处开。”、“单干好比独木桥,走一步来摇三摇。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共产主义路一条。”、“同志门加油干,赶快实现千斤县,千斤县真正好,打的粮食吃不了,送工厂送矿山,建设国家有力量。”
有人抬着二百斤的大山芋(地瓜)游行,为了证明亩产确实是一万斤。实际是一块块的山芋沾起来的,在外面刷了一层颜色。
地里每隔十八丈挖一条河,一块地打两口井,见坟就扒,有时候扒到半夜,扒坟的砖用来打井,寿器(棺材)板子用来烧山芋炕(既生地瓜苗子的炕)。有的井打不出水,为了应付上级检查,人们就挑水往干井里倒,就说打出了水。我娘那时怀着继平也得去挖河、扒坟,每天都干到半夜才回家,找村干部请假,他们不同意。累的实在没办法,就用一条包袱带子把胳膊吊起来,告诉村干部说胳膊受伤了,这才允许休息。
全国都在大办钢铁。我们那里是大平原,用说有铁矿石,就是找一块石头都很难。要炼钢铁就只有把各家的锅、门鼻子、秤砣、勺子等凡是铁的都一律拿去砸烂炼铁。由于当时没有电,只能用手拉风箱吹土炉子,把好好的农家用具都炼成了没有用的铁巴巴。人们还把炼的废铁用红布缠上抬着去游行,热烈欢呼钢铁炼成功了,放了卫星。我们学校也搭了一个炉子,摸与几个小孩拉风箱,也炼出了钢铁,我们也抬着进行游行。
当时我在李寨小学读书,学校也砌了一个炉子进行炼钢铁。我同另外三个学生的任务是拉风匣,炉子里装着木头与烂锅铁、称砣、门鼻子等,经我们换班拉风匣的“窟咚咚、瓜搭搭”声,炉里的铁变成了一块铁巴巴,等凉了,老师在铁巴巴上绑上红绸子,让我们这些小孩抬着,敲锣打鼓的去游行。我们小学生也放了卫星炼出了钢铁,为中国的钢铁年产1070万吨做出了贡献。
那时号召“除四害、讲卫生”,四害有苍蝇、蚊子、老鼠、麻雀,于是人们就到处打四害。有歌唱道:“老鼠奸,麻雀坏,苍蝇蚊子像右派,吸人血,招祸害,偷人幸福搞破坏。千家万户快动手,擂鼓鸣金除四害”。人们白天抓麻雀,晚上就联合起来掏麻雀窝还敲锣打鼓吓唬麻雀,没有锣鼓的就敲铜盆、犁铧子,吓的麻雀乱飞乱撞,也有很多被抓住了。
当时我在李寨小学读书,老师叫我们小学生也要抓麻雀与老鼠。打老鼠、抓麻雀每人都有任务,以交老鼠尾巴和麻雀爪来确定是否完成任务。学校要们每个小学生每天交两条老鼠尾巴与四个麻雀爪,我没法完成就将一条老鼠尾巴截成两段顶任务,麻雀爪就没有办法了。
因为共产主义要到了,上级要求人人会写诗,人人会画画,人人会唱歌,每村都要有自己的李白、鲁迅、聂耳、郭兰英、梅兰芳。
村东南边建了一个砖窑,我们一些小学生也得去搬砖。村里教师于柱就算是李白了,他编了一个歌:“转盘窑,托托坯,各庄上的三轮全都送到那里去,小学生,有志气,力气小也能举起三面红旗……”。
为了每亩地能产出粮食一万斤,干部们想出了许多高招。猪杀了不让大家吃,而是把肉扔到粪坑里沤粪,说这样粪有劲,可打万斤粮。上边干部来检查,就用地瓜拼了一个三百斤的大地瓜让他们看,以证明我们确实是亩产一万斤。
当时人们全部都到大食堂去吃饭。刚开始还杀猪,把肥猪肉扔到粪坑里去,据说这样的粪可打万斤粮。大食堂先吃馍馍(馒头),再吃窝头,然后吃山芋干与山芋糊涂,到了后来就只有喝起荠荠菜汤了。饿的人眼发黑身打晃。我与秀军饿的受不了,我就到枣树下面去拣去年掉的小干枣,用盆碴子把小干枣用水泡上,再把盆碴子用砖头架起来煮着吃。
由于吃不饱饭,下半年我去西台头村姥姥家住,转到离姥姥家约两里路的红庙小学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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