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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四十岁学骑车

不知谁说过中国是个自行车的王国，这话－点不假。尽管说这话的人也许带点鄙夷不屑的口气，但我以为轻便灵活、不耗油、无污染的自行车，实在是适合时下中国国情的大众化代步工具。不过五年前，我还在叮铃铃骨碌碌的自行车流中，身体力行“安步当车”的古训。原因自然是复杂的：而立之年才基本结束浪迹天涯，十一年民师三十元月俸又让我望车生畏；转眼已届不惑之年，虽常常神往于两轮骑士的飞车风采，但又怕一把年纪了还学骑车惹人笑话；加之暗中试过几次觉得“看车容易上车难”，于是又悄悄打起了退堂鼓。

    七年前的那场招聘风，将我们一家五口从井冈山麓刮到恩江河畔。在一个叫做藤田的小镇上，我当了四年高中语文教师。学校虽建在－个招风惹雨且被石灰窑包围的红土坡上，但那些农家娃的勤奋谦恭使我至今难忘。而让我毅然买下－部飞跃牌自行车的原因，则仅仅是憋不下儿子们的这口气：“‘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原来只是爸爸用来教训我们的啊！”

    车子虽买了，但骑不上去，独自在僻静地方偷练了三次，毫无长进。妻挖苦我说：“十二岁来学走路晚啰，干脆把新车转让得了。”可孩子们不肯——他们倒在跃跃欲试哩。正当我进退维谷时我的学生救驾来了：他们挤出高考前紧张复习的宝贵时间，两人一组轮流帮我扶车；先让我循着足球场四百米跑道“飞”了几十圈，然后不声不响地松开手。当我发觉自己在名副其实地骑车的时候，那心情跟孩提时刚学会走路大概没什么两样。

    第二天走进课堂，我还在为头天傍晚那事脸红，他们却纷纷示以会心一笑。事后有学生还把这件事写进他们的作文里，说我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值得学习，真有点叫人啼笑皆非。

    刚学会骑车那阵子，免不了摔跤撞人。有一次我为了替生病的岳母买中药，借内弟的自行车骑，下坡时刹车不灵，撞着天河电厂一位科长骑车的千金；虽然车没损坏人没受伤，还有朋友帮着赔不是，科长硬让我赔了六元钱的医药费。而另一次我在藤田街上让一位姑娘骑车撞伤腿，却只对她说声“下回骑车要小心”完事。连最能宽容忍让的妻都奚落我：“你这个迂夫子呀，怎么这样好说话！”

五年来，这辆飞跃车不但为我驮米驮菜当脚力，而且随我从赣中迁居赣北，出门常相伴。四十岁学骑车的经历使我懂得，有许多东西还待我们学习，学到老用到老；只要肯下功夫，年轻年老都能学会新的东西，得到新的收获。

（1991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