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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踪影]1 感悟九华山

(散文)江北川

　　数年前的冬天，我和单位副总陪刘检察、张书记员去铜陵、青阳办案，顺道游了雪后的九华山，其情其景，恍如昨日。

　九华山莲花佛国，名不虚传。路环山而上，无路不通寺，有峰皆立庙，大小庙宇近百座，令人目不暇接。袅袅香烟参佛祖，声声钟鼓到人间。桀骜不驯的我到此也不由得收敛心神，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名刹“月（rou）声殿”，重檐歇山顶，斗拱飞檐、华美壮观，难怪拍《西游记》时选中这里作外景。月身殿是地藏菩萨的道场，殿中塔里现在还供奉着高丽（朝鲜）王子金乔觉的肉身。他南下中原，弃王礼佛，卓锡九华，数十年潜心精修，终成千年不坏的肉身，得了正果。

　　“祗圆禅寺”名声很大，住持曾收一位香港名星为弟子，剃度那天，观礼嘉宾近百人，围观者逾万。银屏上的他英气逼人，富贵不淫，台下却应了句古话：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绯闻缠身，频临崩溃。为此，他遁入空门，剃尽了烦丝。滚滚红尘中的演艺界名角、正值青壮年的他，沸腾的血、多情的心能如止水吗？

　　九华山古树名木众多，唯有“凤凰松”惹得刘海粟大师多次亲临写生，赞誉有加。无论你远看还是近观，她双翼抒张、凤尾微垂、凤冠高昂，形神兼备。哪里是松？分明是硕大无比正欲展翅腾空的翠羽白凤，太神奇了！我用心仿佛听到了，听到了那高吭的凤鸣声直冲九霄，继而，百鸟朝凤的和鸣又从遥远的天际悠悠传来，渐渐地融入佛乐之中，在九华山谷的上空回荡，余响不绝。

　九华之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们未去小天台，刘检察年过半百，不能丢下他。只好经回香阁、穿竹林，去了观音峰。峰竟在庙内，庙堂西侧后一半是石壁，如巨斧劈开，青黛色的石壁上硬显现出一白衣观音像，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她左手托瓶，右手拈枝，正含笑俯视着顶礼膜拜的芸芸众生。

　　据说，观音签有灵性，抽签的人很多，和尚却不大会解签。我顽皮性起，朗声道：大和尚请了，收签金不只是查签语（签语七言四句，语多隐晦），还得解签的。和尚语塞，犹豫片刻，施礼小声道：庙是我一个人承包的，刚从江北乡下来，没多少文化，看得懂，但解就……。一老农来拉和尚，大声道：师傅，解一下子嘛，还是请人家抄的，我是睁眼瞎。和尚很机敏，笑着请我帮老人解签。未等应允，老农饱经风霜的老脸已望着我，何忍拒之？就这样，一连解了三、四个签，有人居然在我面前排起了队，又好气又好笑。幸好，副总他们要去“百岁宫”，回头硬把我拉走了。

　百岁宫因无暇大和尚世寿逾百岁安详示寂而得名。高僧肉身塑金，披大红袈裟端坐佛龛中，已受人间香火几个世纪了。现在，又发现当代大兴和尚肉身，面色如生，这也是九华山有文字记载的第十一尊僧人肉身。在湿度大，降雨多、年均雾日达一百六十多天的环境中，千百年连续发现僧人肉身不坏，很值得佛教文化学者和人体生命科学家探索研究。

　　气象庄严的大殿中，我怀着崇敬的心情瞻仰肉身菩萨，一长老却来兜售“长命符”，巴掌大的一块黄布，上盖一方红印，要一元钱一块。我不想买，提了个我感兴趣的问题：老师傅，既称百岁宫，高僧不会是整整一百岁吧？长老答：不止，不止，活了一百二十岁才死的。买几块吧，带给小孩一生平安，长命百岁。我笑着纠正道：老师傅，在家人去世叫死，出家人应称圆寂或示寂才对吧？老僧一愣，解释道：我，我是怕你不晓得，我知道叫圆寂。年轻气盛的我竟又逼了句：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不悦地走开，又向其他香客推销长命符了。

　　下山时，一座两开间的小庙挡住了下山的路。噢！原来只有进庙的角门、过佛堂才好下山，小庙是唯一的必经之路，很独特。一中年比丘尼迎了上来，口宣佛号，并说敬香、种福田两样随缘。两位检察官是不敬香、不布施的，副总身上的零钱只有两元，的确少了，人均五角，是布施吗？庵中只供了一尊弥勒佛，乐哈哈的。师太在乐哈哈的弥勒像前，脸色越显不悦。我忙沏出一脸诚意，上前招呼：师太，虽说是随缘，的确少了，多乎者不多也！但是，我先说个你庵里的事给你听听如何？庵堂单供弥勒佛的好象少见，最重要的是弥勒像旁边对子的下联错了。上联：大肚易容容天下难容之事；下联：慈颜带笑笑世间可笑之人。慈颜带笑的“带”字，应为“常”字，不单单是平仄的问题。你看，弥勒本常笑，怎能写成带呢？“带”有勉强之意，“常”是本愿，出自内心，“常”才贴切传神。当然，这副名联还有其它写法，但这个“带”是用错了。师太这不仅仅是你庵里的事，从大道理上讲，关系到整个佛教名山的声誉，对不对？

　　师太顿时脸色转晴，点头道：对，对，对子还是请人家写的，我写不起来。

　下山途中，刘检察笑道：只听说你会写古诗，还有这一手。嘿嘿，晚上干一杯。张书记员拍拍我的肩，笑了。而我却在想九华是什么样的山？佛教的山、历史的山、人文的山、自然的山？然而，再美再好的山，无水就是少灵气。才想到就到了，也许是一种缘份吧，未近潭边，已闻其声。九华山的瀑布虽比不上庐山瀑布的气势，但也蔚为壮观。遥空素练，三叠而下，飞珠浅玉，直扑大潭，蜿蜒出山，清澈可鉴。我不由得想起唐代诗人常建的名句：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明心见性是历代前贤所追求的，与我这个俗人何干？虽不能烟月伴酒，流泉抚琴，酣听天籁，妙悟天机！也罢，安静心神，试着感悟前贤的清雅拙朴之趣和澄澈冷逸之思，涤除世俗心灵之苔，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呢？

          二０００年一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