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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

每一天我都走在这条路上---从单位到家，往返六十多公里。同样的路程，我经历着周而复始的季节，但走的却不是同样的时光，自然相随的也就是不一样的心情。

从单位出来，太阳已经因疲惫而满脸泛红，看似热情但并感觉不到它热烈的温度。枝桠上的枯叶迎着飒飒的凉风在那里抖动着，让人不自觉地想到了人世的凄清与沧桑。我不由得把丝巾拢了拢，快走几步，奔向车停放的位置。

学校门前挤满了人，校车司机弓着腰，脚步急促地上车下车清点人数，扯着嗓门招呼还在门前逛游的学生；有些家长则急切地站在那里翘首等待，就算孩子们都穿着同样的校服，他们也定会寻到自己经常爱抚的那个小脑瓜，然后有的笑岑岑地钻进车里、有的乐盈盈的把孩子扶到摩托车后座上、有的喜滋滋地拉着手，走向既定的方向。几个卖烧烤的小贩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因为相隔较近，空闲之余也会聊上几句，融洽的氛围里找不出“同行相敌”的小愤。

那些既不坐车，又没有家长来接的孩子大多是住宿生，此刻是他们的“黄金时光”，拎着书包在人群里逛来窜去 。或许他们想借助这样的一个“舞台”，体验一下被关注的幸福。只是他们不晓得：每个人都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无暇顾及，关注他们的除了在家牵挂着的双亲，还会有谁？不消十几分钟，我们都在这个有“梦”的地方作别，刚刚浮起来的喧哗片刻之间就还给了平静。偌大的校园就早早地走进睡着的夜里。几个年轻的特岗教师，迫于离家太远，只得在这里安营扎寨。尽管如我们一样奔波很辛苦，但我想，这苦或许就是他们明天的期待。

随着车轮的滚动，公路两旁的高楼与房舍就渐次地淡出了我的视线。大片的田野走进了我们的眼睛。田地里，再找不出生命的蓬勃，只留下了一片枯黄和裸露着的黑色土地，宛若在向人们坦露它包容万物、滋养生灵的博大情怀。尽显枯乏的田里，偶有一团团一条条的火焰亦或跳跃亦或伏在地上抻着懒腰，似乎多么夸张的举动都表达不尽它对土地的眷恋。那火的上面，总会升起缕缕轻烟。最初的形态直而上，就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年人，英姿勃发，无所畏惧地向上攀升，十足的动力让人的心会为之一振。攀着攀着这些轻烟就多了随意，再难聚拢到一起，我想这可能就是人的中年吧，有了独立的思想，多了成熟的思维，总是试着过一种超脱自我的生活，在寻找新的出路时，往往会纠结着徘徊，想想老人、想想孩子、想想担当，依然若即若离地按最初的姿势行走，但走的终究还是烟原滋原味的形态。再向上望时，那些烟雾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凝聚力，松松垮垮地连缀成一片，变幻着不同的形状，多了许多自然的随意，这多像淡定的老年，无欲无求，只为舒适的放松自己，展现属于自己的美丽，静享余下的人生。那笼在空中的烟尘随意地袅袅随风飘荡多好！轻松自然、惬意无限。那才是属于浓烟的生活，自己的生活。

路基上的草儿依然站在那里，生命的颜色已经泛黄，但还是那么妥帖地把自己安放在沙土之上。沿着它那看似羸弱实则坚强的身姿，我不由想到了它的根。那到底是怎样的须茎？有着怎么强大的力量？才会在这由沙土石块垒积的贫瘠上生存。远离丰沃的土壤、远离充足的水源、每一天迎着车辆漫过的风尘，忍受着冷风凄雨的凌辱，肩扛着无人驻足的落寞。可它，却硬是长成了自己---一株草的模样。在平凡中、在渺小中、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展现着自己的风采，它无论绿着，亦或黄着，都是那么与众不同，以至于望见它就会生出悲悯的崇拜。其实那些扎根于生活，脚踏实地走路的人又何尝不是一株草？一株有着精神的草。

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常常会敲打我善感的心灵。更多时候，我会透过车窗用眼睛看他们，看着看着，他们就走进了我的心里。

农忙季节，接近于村落的路段，最多见的就是农用车。开车的汉子无论容貌丑俊、身材大小，在我眼里都是统一的感觉：厚重、淳朴。劳作的疲惫并没有让阳光一样的表情在他们脸上潜藏，我们总会在眉眼与嘴角间亲睹那丝丝笑意在荡漾。那神情，似乎在向我们诉说着平实生活的小幸福。有时，也会看到被风吹乱了头发，吹皱了脸庞的女人。她就那么自然随意地坐在四轮车头旁边的侧箱上，在望向前方的路面时，也会回头看看装满一车斗的粮食，但更多的时候她都把柔软的目光送给了自己的男人---这个咧着嘴开四轮车的庄稼汉。

我想，这个女人是快乐的。即便当前的生活不富足，但他们相依相携，共迎风雨的不离不弃之爱，也会在心里绽开一束莲花。就算生在泥潭，也永不会失去特有的端庄与典雅，更不会淡了芬芳。有爱的日子，苦着、累着、也是好日子。

路上，不时有高档轿车从我们的侧旁疾驰而过，甚至于来不及看清车子后面的标识。就像慢节奏生活着工薪阶层的我们，永远无法触及高频率生活的白领一样。只看到了他们外在的风光，却想象不到背地里他们为之付出的艰辛。 而那些走在时代潮流前沿潇洒着的人，就这样迅捷地赶着路，他们的风景更多时候是在心里，因为心大了，舞台就大了。站在舞台中央，面对关注着的目光，其中荣耀夹杂着的失落，自豪掺伴着的孤独，满足混淆着的企盼，就算自己也未必说得清、道得明，但他们依然会前行，因为前方有路。

车子行进的中途，要路过一个交通刑警支队。每走到那里，我们都会见到交警与不同司机上演同样的戏。出租车司机弯着腰，含着笑，双手捧上各种证件，只等着那大赦天下般的一挥手；客车司机两脚还没有站稳就早早地把手伸了过去，小嘴不停地说着好话 ，只期待着那一句：“下不为例，注意安全”！最纠结的要数跑长途的大车司机了 ，紧紧跟在交警的后面，任凭人家扒这看那，胆战心惊的陪着小心，唯恐哪里出了闪失 。每每看到此种情景，我都会对这些为了生活、为了家庭，奔波在外的男人充满敬重和同情，对身着警服的工作者亦是充满理解和尊敬，他们都在竭尽所能地做着自己理应做到的一切。只是世俗的利益和工作的性质，无形中把他们牵绊在一起，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去沟通，去践行自己的规范。谁都不想去刻意为难谁，只是这样尴尬的“较量”着实让人深感无奈。

在这条路上走了几年，也亲见了本不想见到的大大小小的车祸 。甚至于我的几个同事也先后有过这样的经历，好在并无大碍。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都会有几天过得不舒服，在深感生命脆弱、世事难料的同时，更想到了“责任”二字。我们唯有对自己负责，好好活着，才能谈及照顾家人、关心亲戚、温暖朋友。究其祸患的根源，无外乎无证驾驶、酒驾、疲劳驾驶 、超载、超速，想到此，我从内心里倒热切希望这些交警能真正做到铁面无私，对工作负责。唯有如此，才能让那些违章行驶的司机抛却眼前小利，顾全大局，将眼光放长远，将祸患的几率降到最低。这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

如果每个人在谋划自己利益的同时，也适当的考虑一下自己给别人乃至社会带来的副效应，是不是会听到良知的呼唤？是不是这个社会就多了一颗爱的种子，少了一粒迷眼的尘沙？

当车子进入市区时，每天都会相逢的温馨就会迎面扑来。大多行走着的中年人手里都拎着菜急匆匆地往家赶，一盘用爱心烹调的家常菜想必早已经在他们的心里生成；有的老年人用手牵着孙儿慢慢行走，那慈祥的目光常常会在孩子嫩嫩的脸上停留，曾经他一定常用这目光望着他的儿女，而今这目光伴着爱就沿袭给了他孩子的孩子。原来情感是可以伴着时光流淌的，它早已在血脉里、在心田里漫溯；并肩行走着的恋人总是最惹人的眼，看到他们就仿佛看到曾经年轻着的自己，在不懂爱情的岁月里拥有了婚姻，日子平静如水却也安然。多希望他们能这样一路走下去，用对彼此的欣赏和包容让日子过得生机盎然、清香四溢；放学了的高中生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边走边聊，聊什么我无从知晓，但我想话题无论是什么，都一定和希望有关，因为他们正拥有充满希望的年华。一些轻缓或是激昂的音乐从不同的店铺传出来，还夹杂着夸张似的叫卖，都在对人的消费神经进行有意暗示，无论是否走进去都觉得浑身轻松，不由感慨：日子总如这般，就好。

回思路上所见，我想到了我自己。我就是那个翘首在外盼子女归来的家长；是那荒草燃放后升起的轻烟；是路基两侧艰难生长着的那株草；更是一个历经着平凡，用平常的心写着自己寻常心情的人。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走在路上，走在生活的路上，也走在人生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