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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2011-04-03

记忆里的父亲清瘦而高大，当过兵的他，总是笔直地挺着胸膛，脸上时常挂着憨憨的笑。复员后，父亲成为了生产队里的林业管理员。小时候的我时常趁母亲不注意，偷跑到果树林里坐在父亲的腿上，撒娇地让父亲给我摘苹果吃。父亲也总是笑刮着我鼻子说馋猫，疼爱地把我放到地上，走到树下拾起落在地上最大的苹果，在他的衣襟上擦净放到我伸出的小手里说：“树上的苹果不能摘，那是叔叔、伯伯和爸爸盼望的秋收成果。”我不是很懂父亲的意思，大口地咬着苹果，心里在想，有苹果吃就好。

母亲说父亲当兵时是文书，几经周折和在村里做医生的母亲结了婚。记得小时候，满天星斗的夏夜，爱好诗词歌赋的父亲，坐在庭院里，拉着他钟爱的二胡，教我们一遍遍地唱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父亲也手把手地教我读写古诗词，从骆宾王活灵活现的《咏鹅》，到杨炯的投笔从戒、驰骋疆场的《从军行》。我一直偏爱诗词，不得不感谢我的父亲从小的灌输。

父亲很幽默，经常给母亲写打油诗。有一次父亲去赶集，碰巧母亲也出诊去了，他就给母亲留了一张纸条，写道“玉卿我的妻，今天去赶集，买斤小干鱼，回来就饭吃。”还在后面画了一只大公鸡牵着三只小鸡。母亲回来看了纸条，逗得笑出了眼泪。

父亲的胃不太好，是当兵时落下的毛病。那时家里的生活条件不是很好，母亲为了父亲的胃不受委屈，时常为他做嫩嫩的鸡蛋糕。全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时，我们发现自己的碗底都埋着一块鸡蛋糕。母亲叹了一口气，边责怪父亲，边把自己碗里的鸡蛋糕往父亲碗里拨。父亲迅速用筷子压住母亲的筷子，笑着说：“看着你们吃，比我自己吃着香。”当时母亲的脸红了，真像三月里的桃花。贪吃的我一边吃着水嫩的鸡蛋糕，一边嘿嘿地傻笑。儿时的饭桌上，虽然是粗茶淡饭，但在我的记忆里却很香甜，很温暖。

小时候我很顽皮，时常被伙伴的家长找上门来。父亲一边陪着笑脸，一边让我向人家道歉。倔强的我站在那里不吭声，父亲就一遍遍地向人家陪不是。送走了还在气头上的家长后，母亲扬起手就要揍我，被父亲制止了。他转而用温暖的眼神看着我说：“做错了事不怕，怕的是你不敢承认自己做错了，不敢去改正，那就不是勇敢的孩子。”我想了想，给父亲点点头，自个跑到伙伴家里道了歉。因为，我想像父亲说的那样，做个勇敢的孩子。

一生辛劳，只关爱别人，很少爱惜自己的父亲，胃病逐渐加重，渐渐演变成食道癌。知道了病情后，父亲很坦然地拉着母亲的手，恳求她不要再花冤枉钱。母亲拼命地摇头，无声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寒冷的冬日里，父亲紧拉着母亲的手，带着千万个不舍离开了我们，那双牵挂的眼睛却没有合上……

那个清晨，雪花飞舞，六岁的我，哭喊着送别父亲。当我追着灵车跑出好远的时候，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母亲跑过来扶起我，把我深深地搂在怀里。我也一边哭着，一边用稚嫩的小手，一次次为母亲擦去腮边的泪。几次晕厥的母亲在众多亲友的搀扶下，紧紧地牵着我和姐姐的手，回到没有了父亲的家里。

父亲走后的日子里，母亲说我懂事了。渐渐长大的我，经常去父亲的坟前，告诉他我成长的点点滴滴。我还带着父亲生前钟爱的二胡，一曲《送别》从我的指下流出，悠扬哀怨，如泣如诉，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子欲孝而亲不待！一直羡慕别人的父母都健在，而我只剩下年近古稀的母亲了。父亲，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再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我会带着我的女儿——您的孙女去看您，和您唠唠嗑，把一曲《送别》再次为您奏响……

蛩声断续正阳春，儿欲还乡祭旧坟。

千唤难惊严父梦，卅年方懂寸晖心。

思亲蜡尽聊清梦，望壑人归拭泪痕。

苦雨荒山春草梦，离别一曲绕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