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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熟了的时候

萧秋/文

记得小时候，在我家的小后院里，有一个葡萄架，每年都能结一些山葡萄。一串串圆圆晶莹的紫葡萄，诱惑着我儿时的贪欲，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早点吃上一串酸甜的紫葡萄，是我幼年时期最大的渴望。

春天来了，暗褐色藤条上渐渐长出了绿色的藤芽，这时，爸爸就会重新用结实一些的树干来搭架，我则在葡萄架下紧紧盯着爸爸的手，时不时大声提醒，生怕爸爸不小心把刚发的小芽碰掉，影响我吃葡萄了。小芽渐渐长大，变成了卷卷的须子，较粗一些的茎上也长满了深绿色三角形的叶子。这些茎和叶，有的趴在架上，悠然的沐浴着春光，有的抱着爸爸支起来的树干荡秋千，葡萄藤越爬越多，渐渐的，我稍一踮脚，就可以够着叶子了。有时候，馋急了，我就背着妈妈，悄悄的拽下几片叶子和长着柔毛的须子，偷偷的放进嘴里，用力一咬，那浓浓的汁液顺着牙根迅速窜进腮帮子里，酸得我眯起眼，握紧小拳头，直打激灵。

终于看到那一串串圆圆晶莹的葡萄里有一些已经变紫了，我就央告妈妈给我摘一串尝尝。每次，妈妈都笑着用手指点我的鼻子：“小馋猫，葡萄还不到时候呢。”我天天趴在窗台上看着盼着，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啊。

终于有一天，我想到了一个聪明的好法子。我家窗台下有一盘石磨，大约有一米来高吧，我从窗户台上跃身可以蹦到石磨上，这样，我在垫个小板凳，踮起脚尖，就可以够到附近的一些葡萄了。在妈妈不备的情况下，我开始实施着自己的计划，看看有些紫的粒子，我就悄悄去揪，赶忙塞进口中，好酸啊。好景不长，一天，爸爸视察他的葡萄架，居然发现今年的葡萄与往年不同，磨盘周围的葡萄怎么像遭了灾似的。他果断的采取了防范措施，把葡萄用圆竹帘筐盖给兜起来了。这下，我只有望帘兴叹的份了。

终于到了摘葡萄的时候了，看到桌上堆放的一串串圆圆晶莹的紫葡萄，我直咽口水。爸爸把我们兄妹叫到桌前坐好，我的心激动得直打鼓。可爸爸却不紧不慢的向我们提出了问题：“这些葡萄你们准备怎么办啊？”妈妈一边帮着邻居小孩做棉袄，一边对爸爸说：“他爸，别难为孩子了，看把老姑娘馋的。”爸爸用眼睛瞅了我一眼，我吓得赶紧把伸出的小手从桌子上拿下来。大哥提议送给他的师傅几串尝尝，他师傅教会他很多东西。姐姐说，送给邻居尝尝，因为那些人家没有种葡萄。小哥说，送给李奶奶家一些，让李奶奶家两个没父母的孙子尝尝……没等讨论完，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都送人了，我们就没有吃的了……”

我心疼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妈赶紧过来哄我，爸严厉的制止妈妈：“不许给她擦眼泪，我不喜欢自私的孩子。”一向听话的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抽抽搭搭的找理由辩驳：“我们家的葡萄为什么给他们吃啊，他们又没给我们送什么，邻居小孩还有爬咱家墙头，偷摘葡萄的呢。他们不是好孩子，干啥给他们吃啊？”“再说，李奶奶家的葡萄是绿的，比我们家的还甜，那她家也叫有葡萄啊，干啥还给她家小孩吃啊？”全家人都被我的慷慨激昂逗笑了。爸略沉吟一下，启发我说：“偷葡萄不是好孩子，那你想想看，他为什么要来偷葡萄啊？”“他家没有，他馋呗。”“那他家有他还能馋吗，你愿意看到他因为馋咱家的葡萄，吃不着，将来长大当个坏孩子吗。”我赶紧摇头，我怎么能愿意邻家的小哥哥们变成偷东西的坏孩子呢。我赶紧按照邻家小孩的人数拿出几串葡萄，不情愿的说：“这几串就送给他们吧。”爸爸接着说：“你吃过李奶奶家的葡萄是甜的，她家小孩还没有尝过我家的葡萄是什么味呢，你说，该不该让他们尝尝呢。”爸爸说的有道理啊。我不仅心服口服，还自告奋勇担当起使者来了。

那时候，我家住的小楼总共有十八户人家，我端着个小盆，在那个秋天葡萄熟了的傍晚，挨家挨户送葡萄。送完葡萄回到家里，爸爸问我：“你给他们送葡萄，大家都是怎么说的啊？给我们学一学。”我眉飞色舞的把邻居们对我的夸奖学给爸妈和哥姐听。爸爸问我：“现在，你高兴了吗？”我使劲的点点头。爸爸对着我们兄妹四人语重心长的说：“记住，不管东西有多少，也不能自私。好东西一定要舍得拿出来和大家分享，要互相帮助，才是最快乐的。”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一天我家的山葡萄，比李奶奶家的新疆绿葡萄还甜。

写于2013.9.10下午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