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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彝

                                             可口可乐、蒋彝、彭斯

                                                                                              纪有志

　  2011年5月8日，可口可乐迎来了125岁的生日。笔者以此文表示祝贺。可口可乐、蒋彝、彭斯之间也是有缘分的。

                        一、从“蝌蝌啃蜡”到“可口可乐”

　  2011年5月6日，位于美国亚特兰大的可口可乐公司的办公大楼被幕布包裹起来，形成近2万平方米的全球面积最大的单体建筑光照明幕墙，投射色彩绚丽的影像，为庆祝活动助兴。

                                                                               5月3日,可口可乐公司,携手上海世博会

                                                                              正式启动"欢乐盛装大巡游"开幕周巡演

       5月6日，可口可乐公司在美国亚特兰大总部举办庆祝活动，庆祝可口可乐诞生125周年。自1886年5月8日约翰·彭伯顿调制出可口可乐并开始出售以来，可口可乐已经发展成为世界最知名的商标之一，目前全球每秒钟大约售出19400瓶可口可乐饮料。 
    可口可乐在中国登陆.1927年，上海街头悄然增加了一种饮料——“蝌蝌啃蜡”。 　　
    名字还不是这种饮料最古怪的地方。它棕褐色的液体、甜中带苦的味道，以及打开瓶盖后充盈的气泡，让不少人感觉到既好奇又有趣。 古怪的味道，加上古怪的名字，这种饮料的销售情况自然很差。于是，在第二年，这家饮料公司公开登报，用350英镑的奖金悬赏征求译名。最终，身在英国的一位上海教授蒋彝击败了所有对手，拿走了奖金。而这家饮料公司也获得了迄今为止被广告界公认为翻译得最好的品牌名——可口可乐。可口可乐这四个中文字的意思是"可口"和"快乐"，用普通话读起来与"可口可乐"的英文发音相近。 它不但保持了英文的音译，还比英文更有寓意。更关键的一点是，无论书面还是口头，都易于传诵。 这是可口可乐步入中国市场的第一步。
    商品的商标如同人的名字，是代表商品的符号，并随着商品交流的扩大而声名远扬。许多国际著名的商标已经成为企业的无形资产和巨大财富。成功的商标离不开以下一些特征：1；符合商品特性；2．具有象征意义，易使人产生联想；3．便于记忆；4．朗朗上口，等等。
　　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商标的翻译既要保留原文的精华，又要符合消费者的商标心理。与其他翻译不同的是，上述目的要在对一个词语的翻译中实现，这就需要运用语言，营销以及美学方面的综合知识。在翻译的过程中可通过音译与意译相结合的作法，注意选择音色与意义都与原丈较为贴近的字词以达到满意的效果。蒋彝翻译的成功，正是具备了这些特点。
　　美国的Cocacola，它被译成“可口可乐”，既保持了原词的音节和响亮，又使人一听便知是饮料商标。这就把原来本无特定含义的词译得有声有色，令人回味无穷，可以说译名的效果超过了原名；而且“可乐”已经成为现代社会中饮料的代名词，可见其译名在文化中的渗透力。

    可以说，可口可乐闯入中国市场，蒋彝先生是立了大功的。
    然而，在22年后，随着美国大使馆撤离，可口可乐也撤出了中国大陆市场。自此之后的30年内，大陆市场上再没出现过这种喝起来有点像中药的饮料。
    1979年，在中美建交之后的第三个星期，第一批可口可乐产品从香港经广州运到了北京。可口可乐再度返回了中国大陆市场。全球最大的墙画之一是以可口可乐罐为主题，面积为200英尺乘180英尺。这幅手绘的墙画设置在香港的太古可口可乐装瓶厂，由画师花了三个半月的时间精心创造。这栋十八层高的建筑物亦是世界上最高的可口可乐装瓶厂。中国最大的外墙广告是以可口可乐弧形瓶为主题，由可口可乐公司于1999年2月份制作完成，这个面积超过87892平方米，重量达2900公斤的巨型广告位于上海人民广场附近，由4幅画面组成。这个广告正申请成为吉尼斯世界最大的外墙广告。
    如今，可口可乐融入了中国人的生活，同时也见证了中国融入世界的过程。

                    二、“可口可乐”的译者蒋彝，是一位“中国文化的国际使者”。

    蒋彝(1903-1977)，字仲雅，又字重哑。生于江西九江书香门第，自幼从父亲习书画，深得东方艺术精神之根基。青年时期，入东南大学习化学，投笔从戎赴北伐，仕官三县求变革，后痛心政治腐败，辞官乘桴赴英伦。
    作为饮誉国际的散文家、画家、诗人和书法家，蒋彝旅居英美凡四十余载。这位翩翩独行的中国君子，以笔名“哑行者”出版了隽永的系列画记，文画互映、诗书交融，用一双温柔的“中国之眼”关注泰西的风土人情，畅销于西方数十年。他先后任教于英国伦敦大学东方学院、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等世界一流学府,堪称是一位“中国文化的国际使者”。
    1975年，蒋彝回到阔别四十二年的祖国，与妻女团聚。1977年，逝于北京，归葬庐山脚下马迥岭公墓。 
    蒋彝长期以来在大陆学界默默无闻，是个典型的“墙外开花墙外香”的例子。西方目前却有不少人研究蒋彝.
    蒋彝是中西交流史上第一个把中国书法介绍给西方的人。在1935到1936年之间，当时伦敦皇家艺术院要举办一次中国艺术展览，许多出版家想借机会出版中国艺术书籍，配合此次展览会。蒋彝的《中国眼光》一书便于1935年11月20日，展览会开幕的前一天问世了。这本书帮助西方人进一步了解了中国的书法和绘画艺术。这是他用英文写的第一本书。  
    他的第一本游记《哑行者，一个中国画家在湖区》于1937年出版.蒋彝真正打动西方人的是他的游记文学。
    一年夏天，他应几个英国朋友之邀去英伦北部的湖区游览，那里山水绮丽，更因浪漫诗人华滋渥斯的不朽诗篇，闻名于世。很快，蒋彝根据笔记和画稿写成了游记，《湖区画记》销路极佳，出版之后，一个月内即售罄。此书一版再版，前后出版了6次。这本书使蒋彝的名字在英国人中间响亮起来。此后，他一发而不可收，
短短十余年间，蒋彝先后出版了《湖区画记》(1937)、《伦敦画记》(1938)、《战时画记》(1939)、《约克郡谷地画记》(1941)，以及《牛津画记》(1944)。《爱丁堡画记》于1948年11月18日出版时，蒋彝已成功建立起自己旅行作家和艺术家的声誉。蒋彝一生共写了14本英语游记。

    蒋彝的游记作品与众不同，外观形式可谓独一无二。作品封面由他自己设计制作﹕中间总是一幅他手绘的精美彩画，顶端是横式题写的英语书名，右侧是竖式的中文书名，以及作者本人的签名。中英文书名都用毛笔写成，流畅秀丽，生动有趣。书脊上的英文书名，也由作者用毛笔写成。此外，书中的插图，既有彩色图页，又有单色水墨或白描，在英文的诗文旁，插入作者用毛笔抄录的中国古诗，字体正行隶篆不定。随便打开一翻，任何人都会被吸引住，即使不看文字内容，光细细地领略一番那丰富多彩的插图和书法作品中的韵味，就已经是一种享受了。  
    蒋彝游记作品的内容既幽默轻松，又流畅隽永。细致的观察，充满诗情的描述，配上作者自绘的线描或者彩绘插图，令人爱不释手。
    蒋彝多次提到，他到英国之后，发现在西方存在不少对东方民族和文化的误解和歧视。一部分西方作者，对中国所知甚浅，在描写、介绍中国时，歪曲、诬蔑，与事实不符，或者神秘化。为此，蒋彝决定执笔向西方读者介绍中国文化，以正讹误。英国著名的艺术评论家赫伯特·里德曾经高度赞扬蒋彝，称他的作品帮助西方人了解了东方，并认识了自己。

    蒋彝这位才华洋溢又迷人的作家及画家，乐于以中国风格描写新事物，这次他要我们“透过中国之眼”来观看英国风光。                　　　　　　　　　　　
                                              ——贡布里希（艺术史大师）
　　
    蒋彝博学多闻（他从未错用牛津俚语或爱丁堡方言），他注意到英国的阶级自负与种族傲慢，由于他诞生于充满自信的古文明，因此能以更高的眼界，稍挫其气焰。　　　　　　　　　　　　　　　　　　　
                                              ――戈弗雷·霍奇森（著名新闻人）
　　
    身兼诗人与画家的蒋先生，以他自己的方式，胆大无畏地踏入我国的艺术圣殿，以一己的毛笔画具，创作一系列的山水诗画，挑战我们的骄傲自大。    　　　　　　　　　　　　　　　　　                                                                    ——赫伯特．里德（英国诗人、艺评家）

    蒋彝的画记使西方读者发现了一个全新而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在谈论他们西方的文化——那经常自视为较优越较进步的文化。蒋彝从未隐瞒他的族裔身份，反以“理解之同情”将东西方文化齐观对看，将东西方文化的异中之同娓娓道来。许多欧美读者读了画记后才真正了解东方，对他倾慕不已，纷纷写信邀蒋彝，到各处宣讲、阐发中国文化之要义。
    作为用英语向西方人传播中国文化的使者，蒋彝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很值得后人纪念和研究。

                   三、“可口可乐”和蒋彝都仰慕彭斯

    全球人都在热爱苏格兰民族诗人彭斯，在非宗教名人里，罗伯特·彭斯是继维多利亚女王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之后在世界各地拥有最多雕像的人。在美国以及“可口可乐”总部对纪念苏格兰民族诗人彭斯也是表示了极大的热忱。
　　号称纽约“后花园”的中央公园，面积广达 843 英亩，是一块完全人造的自然景观,公园四季皆美，春天嫣红嫩绿、夏天阳光璀璨、秋天枫红似火、冬天银白萧索。这里也耸立着彭斯的雕像..

                                          纽约中央公园彭斯雕像

    在所有的彭斯纪念物中，乔治亚州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在秀丽的亚特兰大市，离一条被称作Alloway Place的路的不远处，它不是诗人的雕像，而是一座按实景复制的彭斯小屋，美式风格的彭斯小屋。在1904年著名的圣路易斯世博会，其中一个展览就是复制的小屋，这给了亚特兰大彭斯迷中一群专门的人一个伟大的构想，他们从Alloway获得详细的规划，然后从可口可乐创始人之一那里获得土地捐助，爱心劳动从1907年开始。亚特兰大彭斯俱乐部（Atlanta Burns Club）至今仍然在那里聚会，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应当地消防要求将茅草屋顶换成了不易燃的材料。想像一下在小屋中进行你的“彭斯晚餐”，但这里却距离埃尔向西有5,000英里远，这是多么的令人兴奋啊！
    蒋彝在出国前,就喜爱彭斯诗歌,非常仰慕彭斯.1933年，他以“观摩西方政治为将来之用”的政治抱负，自费赴英国寻求出路。 1934年，因所筹留学资金不足维持一年，经济困难，经前香港辅政司推荐任伦敦大学东方学院中文教授。其间立志将中国艺术传播到西方世界。 1937年，《英国湖滨画记》出版。 1937年，开始环球旅行，足迹遍及五大洲、八十多个国家。  1939年9月，英国对德宣战，曾供职英国情报局，担任翻译。 1940年，伦敦寓楼遭德国飞机轰炸，全部书画付之一炬。 1942年，负责沙特威尔芭蕾舞团布景及服饰设计，并曾在博物馆主理中国藏品。
    蒋彝于"1937年8月的一个晚上抵达"爱丁堡,而"1943年8月"实行了"第二次行程".

                                            英文版的<爱丁堡画记>

    《爱丁堡画记》(1948年11月18日出版)是蒋彝1943年8月旅居爱丁堡期间的散文、诗歌、书法和绘画的集合。他用极富创造力的文笔与画笔描绘了爱丁堡地区的种种美丽风光。从亚瑟山脉到爱丁古堡，从教堂、大学图书馆到街边酒肆人家。作者“让熟悉事物陌生化，以重建四周景物”，辅以“优美的插图”，从而最终达成一种“深邃的单纯”的效果。    
    在爱丁堡他常常带着彭斯诗集出游。他写道： "一天早晨.我带着素描本和一本小小的彭斯诗集前往布雷德丘。那天天气睛朗，我发觉 , 爱丁堡的太阳也可以非常炙热。路的一边罗列着一排盖得很好高级住宅, 看起来很美观。坐了一段电车后 , 我徒步走上一座小山。经过前往高尔夫球场的道路 , 我走进一条小径 , 小径两侧布满树丛 , 大多为金雀花。我不断地向前走。一些岩石这儿那儿地冒了出来 , 为景色添了几分不规则、不对称的美感。我先后在几块岩石土坐下 , 为远处的爱丁堡古堡和亚瑟宝座画下素描。当我躺在丝绒般的绿草地土 , 看着那些素描的条纹、曲线、我发现 , 它们犹如天上白云 , 慢慢变形 , 成了无法辨识的昆虫与动物。我觉得 .除了我 , 再也没有人能够诠释我的素描 ! "(见<爱丁堡画记>中译本267页)
    在《爱丁堡画记》一书中，蒋彝写道，西方曾有学者考据引证，提出中国古代的圣贤孔子是个波斯人，哲学家墨子原是个德国人。也有提出莎士比亚是苏格兰人的说法的。至此，蒋彝笔锋一转，“为什么我不能提出罗伯特·彭斯是个中国人？我可以从中国2500年前的爱情诗集中选一首诗佐证。”蒋彝引用了《诗经》中的一首诗，指出彭斯的民谣体与中国的古诗仅仅存在语言上的不同，其他毫无区别。“也许是因为彭斯幼年时离开中国移居苏格兰，所以他熟练掌握了苏格兰的方言，用以表述他由生以来的内心感情。也许是某个姓彭斯的苏格兰传教士把他从中国带来，而他的身世不幸被遗忘了，因为中国过于异教，似乎与苏格兰不可能有什么联系。”蒋彝画了一幅白描插图，其中彭斯身穿中国古装，左手执扇，儒生风度，温文尔雅。与此相对映，书首另有一幅大小略等的作者自画像，一身方格粗呢的苏格兰民族服饰，披着兜风，手里拿着一顶无边帽。如果不是他那张中国脸，别人准以为是一幅苏格兰人的肖像。

    在《爱丁堡画记》一书中，那一天是 1944 年 3 月 3 日，蒋彝写他第一次看到彭斯纪念碑的时的心情，“亲如家人”。他和彭斯都喜欢冬天。蒋彝认为“罗伯特·彭斯的生活思想较接近儒家“，彭斯的“诗作表达了对穷人的同情和对富人感”，蒋彝认为：“如同孔子、但丁、莎士比亚、歌德、托尔斯泰和许许多多其他的人 , 彭斯是世界人”。

    “......进了旧尔腾坟场后 , 我见到许多坟墓都有石墙护着 , 和中国的坟墓差别不大 ,不过更小而紧实了一些。我留意到大卫休 谟 (David Hume) 的墓 , 也看到拉罕·林肯纪念碑 , 显然都是大战期间美国军人经常凭吊的地点。我继续往前走 , 到了圣安德鲁大楼 , 那是栋盖得很好的现代建筑 , 离群独立 , 里面设了许多政府部门。对面是皇家高中 , 我经过很多次了 , 从未见过里面有人，进去看看似乎不可能 , 我决定不跨过马路 , 反而走上一条小径 , 通向一片绿地 , 我想那应该是公园。到达一扇小铁门后 , 我跨过去 , 走进新卡尔腾坟场。在这儿 , 我发现了《拉布与他的朋友们》 (Rda and his rtends) 的作者约翰·布朗 (JohnBrown) 的墓 , 还有其他爱丁堡杰出人士的坟墓。
    雨下得更大了 , 我没有多作停留 , 顺着来时路走了回去。当时是上坡，我仰头朝天 , 慢慢地走。意外的是 , 我竟然见到罗伯特·彭斯纪念碑。它庄严地在我跟前高高竖立 , 我停下来 , 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很惊讶 , 以前来爱丁堡时 , 居然没留意到这特别的纪念碑。.

.....                                                       暴雨中的彭斯纪念碑

        如今站在罗伯特·彭斯纪念碑前 , 我将之和司各特纪念碑作了个比较。如同我前面提过的 , 后者显示出司各特是个伟人 , 因为他对苏格兰和苏格兰人贡献良多。彭斯纪念碑在我心里引起了不同感触。由地面看过去 , 它简单又不张扬 , 在爱丁堡许许多多醒目的地标中 , 很容易给遗忘了。我没法进入围墙 , 没法仔细看清上面的雕刻 , 辨认上面是否有彭斯的人像。可当我由地势较低的新卡尔腾坟场抬头看时 , 它却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美丽与宁静。也许就该这么看。彭斯的伟大绝非表象和理智所能解释.那伟大存在于苏格兰人的心中。苏格兰人共享司各特的成就 , 于他们 , 彭斯则亲如家人。
    雨下得更大了。两棵小树各自立于步道两旁 , 紧挨着纪念碑 , 使后者似乎笼罩在爱丁堡早春的阴郁中。这天是 1944 年 3 月 3 日。我一直没机会见到爱丁堡的冬天 , 不过 , 这时节也很有冬天的感觉。两棵小树的叶子虽然还没有冒出来 , 枝丫却在强风里不住地摇头晃脑。乌云过后 , 彭斯纪念碑的轮廓在灰色天空衬托下 , 更清楚地显现了出来。虽然无法明确见到白云移动 ,皮内树木的生长 , 但我感觉四周的一切全都是活的。甚至纪念碑也不再只是纪念碑 , 而成了罗伯特·彭斯 , 庄严地站在那儿 , 立于苏格兰的首府之上。只有他能阅读井诠释写在它上面的文字。
    忽然 , 一群小鸟飞过树梢 , 飞向纪念碑。有些绕碑飞行 , 有些似乎跌入彭斯怀里 , 消失不见。大自然向我揭示了最美好的友谊 ! 我也得到灵感 ,准备画一幅绝佳图画 : 灰色天空、彭斯纪念碑轮廓、小鸟灰蒙蒙的身体、黑色的树干和枝丫 , 四种不同色调 , 互相调合一起。这和谐的冬天景色 .是我喜爱的图画。
    ......    
    我国唐宋时期的伟大画家画了许多冬景。不过 , 也许我们有些建筑的颜色和冬天不太相衬 , 我们的画家很少以城市为绘画题材。冬天的爱丁堡建筑有一股宁静 , 让我分外着迷。罗伯特·彭斯写道 ," 冬天将心灵提升至崇高境界，有助于所有伟大与高贵的行为。在这世上 , 几乎没有任何事物让我感受更多一一我不确定是否该说乐趣一一可它提升了我 , 带给我极大喜乐一一只要走在阴郁冬天的林阴中、原野间 , 听着狂风在树木间号叫 , 在原野间咆哮。”我没法再添加任何文字。此时此刻 , 彭斯应与我同在一一他是与我同在，他正立在我面前的石碑里。
    我更深刻地想着彭斯。著名权威已就彭斯写过浩如烟海的书籍与文章，我实在没资格书写关于他的论文。即使蠢到写了开头 , 我也绝对写不出结尾。可我开始怀疑他的国籍了。显然没有作家提出过这问题 , 苏格兰人绝不会这样问。不久前我读到 , 中国的圣人孔子是波斯人 , 而另一位伟大哲学家墨子 ( 其著作直至十年前才开始出现译本 ) 是德国人。提出前述看法的作者 , 仔细研究了中国人 , 并以孔子和墨子为例 , 搜集了许多证据持他的论点。那些夸夸而谈的论点 , 听来不像真的。最近我才读过詹姆斯·巴里 (James Barrie) 爵士写的《莎士比亚传奇》 , 爵士的妻子在文中坚定地向他表示 , 莎士比亚是来自庄里峡谷 (Glen Dmmly) 的苏格兰人。既然如此 , 为什么我不能说罗伯特·彭斯是中国人呢 ? 况且 , 我还引用了下面这首诗歌 ,该诗出自 2500 年前的《诗经》。

       静女其姝,  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 , 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 , 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 , 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 , 询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 , 美人之贻。

                                                      蒋彝先生在<爱丁堡画记>中的书法

    显然 , 这首诗与彭斯所作的诗歌间只有一点不同 : 语言。也许 , 彭斯自小来到苏格兰,因此能够自如地运用当地方言,表达内心深处的感觉和情绪.也许 , 他还在襁褓时 , 就由名为彭斯的苏格兰传教士带回这儿 , 而且,始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 毕竟当时中国还是异教徒国家 , 跟苏格兰没什么来往。
    我不想开启争端 , 也不想自以为是基督教权威 , 不过 , 依我看 , 罗伯彭斯的生活与思想较接近儒家 , 而非基督教。在一封给 " 克拉琳达 "(clarida) 的信中 , 彭斯写道 :" 我坚信 , 正直、诚实的人 , 无论其宗教背景，一定都可以为神所接纳。 " 这话里 " 正直、诚实的人 " 也经常出现在孔子言谈中 , 他最重要的教诲 " 仁者 , 人也 ", 正和彭斯的 " 人总是人 , 尽管那所有的一切  "(A Man"s a Man for a"Ihat) 如出一辙。孔子曾说 :" 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 , 不可以为道。 " 彭斯在诗作《人定悲叹》 ( man was Mode to Mourn）也赤裸裸道出了人性的本质。在一些诗里 , 彭斯强烈流露出对父亲的敬爱 ,《作者父亲的墓志铭》和《我的父亲是农民》。他并效法父亲 , 成为庄稼人。 即使地道的中国人 , 在孝敬长辈时 , 也没有彭斯的虔敬诚意。他那些表达自然、同伴、友情、人道的歌谣 , 可说几乎完全节录自《论语》。
    只不过 , 彭斯所处的 , 并非苏格兰的承平时期。那时 , 詹姆斯二世党人 1745 年政变刚发生不久 , 百姓生活艰难困苦。很难想像那些日子里物资的情形 , 不过 , 还好有彭斯 , 我们多少体会了当时人们的生活状况。唐朝诗人杜甫也生活在安史之乱后的动荡时代 , 见到了百姓的困苦 , 经历了许多苦难。他的诗作表达了对穷人的同情和对富人的反感。下面两句诗正可以总结杜甫的思想： :

      朱门酒肉臭 , 路有冻死骨。                               

     彭斯类似的思想也表达在下列文字里：“ :上帝知道 , 我非圣人 , 但我若是( 我想我已尽力朝这方向努力 ), 我会抹去所有人眼中的泪水。 " 彭斯不是快乐的人。他太关切人类的不幸 , 快乐不起来。不过 , 没有真正经历过人生的两面 , 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诗人。彭斯如果留在中国 , 恐怕出不了名 , 我们已有太多的诗人和思想家 , 以不同形式传达了他的观点 , 虽然 , 没人真正抹去所有的泪水。彭斯很幸运 , 住在苏格兰 , 即使没有如自己所愿 , 抹去很多泪水, 他却激励了苏格兰人 , 珍惜自己的泪水。   

       一天 , 我向一名住牛津的苏格兰朋友道出我对彭斯国籍的想法。他立刻警告我，如果宣称彭斯是中国人 , 我待在苏格兰时 , 恐怕随时都得防备苏格兰刀剑由我房间的窗子射进来。我笑着说 , 那我就要成为世上第一个儒家烈士了！我不懂 , 苏格兰人为何如此自私 , 将彭斯霸为己有 , 而彭斯还总是以他人祸福为己念。毕竟 , 他只是血肉之驱 , 他的欢乐、严谨、幽默、哀伤 ,其他人都得以体会 , 每个人都觉得 , 彭斯是自己的知己。有一天 , 我刚好读到麦金塔牧师写的《彭斯在德国》 , 麦金塔是爱丁堡 " 彭斯九十俱乐部 " 的荣誉会员。 作者本身是苏格兰人 , 自然不会将彭斯归为德国人 , 可他的书也许会让许多德国人觉得彭斯是德国人。如同孔子、但丁、莎士比亚、歌德、托尔斯泰和许许多多其他的人 , 彭斯是世界人。我在其他书里已多次提到 , 我希望所有的国名都能废除 , 所有国界都得以消失 , 只留下地方名称。如果这 卡真的实现 , 我耐用担心彭斯的国籍也不用担心有人朝我丢苏格兰刀剑了！
    在这风雨中的冬日，参透了“诚挚、开放、赤裸裸的真理”, 那彭斯深爱的冬日景色。"   
                                                                                       （见《爱丁堡画记》165页--176页）

                                                                                                   2011,5,19于沈阳滑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