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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

从京西的碣石村回来已经有一周的时间了，那两棵老槐树的形象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挥之不去。

那是两棵参天古槐，据说树龄愈千年，已经被政府挂牌保护了。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使得它们身边的小巷显得非常窄仄。老槐树的树皮有很多皴皱，露出老态，可它们的树顶却像刚刚炸开的绿色焰火一样，繁密葱茏。在炎热的太阳底下行走着的我，急匆匆地奔到老槐树下时，浓荫下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湿润清香起来，我深吸一口，竟有沁人心脾的感觉。仰头望向树冠，犹如千掌千指托住了那强劲耀眼的阳光，也有那不服输的几缕阳光倔强地从指缝间漏下来，竟然皴染上了金属的颜色，犹如细碎的水银，让古槐也沾染上了神奇的色彩。

碣石村的村民把这两棵古槐视为神树，还在村西那棵古槐边的墙上记述了一个神树救人的传奇故事：“此二槐树，千年也，乃村中之风水。它们有着神奇的传说。历史曰：明朝崇祯年号天乃大旱，颗粒无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古槐显神灵。仙姑下凡人间扮成村妇赈粮救民，为乃救济更多的生灵，用自身树叶调理出鲜汁救济十里相邻，使其避过生灵涂炭之难。人们感激古槐乃功德，像神树一样保护它们。至今两棵古槐枝繁叶茂，树叶浓郁……” 而靠近东面的国槐树旁的石碑记载了一件近年发生的事情：在1987年正月初六下午三点钟，0684号古槐树筒内冒烟，不时窜出火苗，村民和消防人员全力将火扑灭。奇特的是，经过这场火灾，这棵古槐不但没有枯死，反而长的更加繁茂了，正可谓是浴火重生，非常富有神奇色彩。村民们对这两棵古槐越发崇敬，把他们当成了村中的保护神，每当村中有人结婚办喜事时，一定要在老槐树贴上硕大的喜字，给老槐树报喜讯，让它们也来分享村民们的快乐。千余年来老槐树一直和碣石村的村民们一起经历风雨，一起承受苦难，一起分享快乐，同甘共苦，荣辱与共。老槐树为小山村增添丰厚的文化内涵和靓丽的自然风景；小山村为老槐树传承着悠久的历史和高尚的精神。

老槐树不仅长在村子里，还长在村民们的心底里，也扦栽到了来访者的心目中。只要你来过碣石村，就忘不了那老槐树，忘不了那老槐树的神奇传说，而且还会引你想起许多关于老槐树的回忆，想起更多的老槐树的故事。

说起老槐树来我是非常熟悉的,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即使自家院里没有老槐树，也会在小伙伴家的院子里与老槐树相识相知。我童年的记忆中，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的情景是经常见到的。夏日里，槐荫满庭，槐影临窗，一派清凉境界，让清静凉爽的家格外可意宜人，成为炎炎夏日里孩子们的乐园。虽然偶尔会从树上吊下一根细丝，下端的绿色槐蚕让女孩子们大声惊叫，随之而来的仍是欢声笑语，槐树下的开心玩耍让孩子乐此不疲。长大后对老槐树的了解越发深刻，难忘的是在书上曾经读到这样一句讥讽人的话“树小房新画不古,所大必定是内府。”如果院子里有棵大槐树，无疑就可以把这种讥讽免除很多。因为槐树是一种寿命很长的树种，这中树的树干呈现在人面前的永远是一种纠绕蟠曲的倔强姿态，一股老丑而不自嫌的神气让人震撼佩服。由此，老槐树的形象深深印刻在记忆中了，即使搬进了水泥丛林，也不会忘记那四合院中的老槐树。

关于老槐树的记忆还远远不只这些，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有时会被工作繁忙的父母送到爷爷家.爷爷除了整天让我吃那个瓜喝这个水之外，就是不厌其烦地给我叨念那首关于老槐树的歌谣“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里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印象中，爷爷叨念完歌谣就会掰开我的脚趾，让我看着自己的小脚趾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哪来的呀？大槐树底下来的呀。”当时的我懵懵懂懂，只记下了大槐树这个名词。后来才懂得那是爷爷对祖先故土的一种怀念，传说中洪洞县的老槐树是先民们别离故土的标志，也成了祖祖辈辈思念故乡的象征。

这样的老槐树在爷爷的心目中有，在父亲的心目中同样也有。

父亲的童年是在他祖父家度过，那是郊区的一个小村子。父亲在离开村子的日子里经常提到的是村小学操场旁的那棵老槐树，好象他当时每天的日子都和那老槐树相关联。后来他带我回去拜谒那棵老槐树时，老槐树仍然是郁郁葱葱的，只是身边围满了高楼大厦，学校和村民的古屋都不见了，除了那棵老槐树，父亲记忆中的一切没了踪影，这就是父亲心中的故乡？父亲当时的表情非常古怪，说不上是感伤还是欣慰。

老槐树与故土的不解之缘，应该源起于“树离根根离土树即毁灭”的本性。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树是没有脚的，树是世袭的土著，即使引颈受戮，树也只做春泥的效法者，决不做逃亡者，尤其是寿命较长的老槐树。任凭多少年的风云变幻，任凭枝桠间的鸟族换了多少代子孙，老槐树依然会守望在它从小生长的地方.哪怕是它冒死掩覆的已经是失去的土地，哪怕是它做出的已经是徒劳无用的贡献，它也仍然会在星空下，坦然地仰望上天。

我虽然没有离开过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但时代的变化也让我与记忆中的老槐树拉开了距离。但我知道，老槐树会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就像故乡永远在游子们的心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