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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蕊浮香过天涯
寒禾/文
一壶夜雨过,晨风扶窗入,郁郁素雅的槐香袭满屋。抬眼望,两棵槐树,一东一西,团团花簇缀枝头,如雪似锦,皎皎如濯,含笑相拥,含情相对。
心中甚喜,眼瞅着这五月快要被自己看破,终得以闻这醉心沁脾的一缕香魂。于是,长久以来系在心中的“死疙瘩”,一环环解扣,一根根抽开,直到整个释然。欣喜地,只把身子尽量地探向窗外,恨不得掏空了肺腑,来吸纳、容留和存储这香气。
北方惯例,每年五一前后,槐花就会忽啦啦地开出一片片云絮,总状花序,蝶形花冠,千娇百媚,道不尽的风情,说不完的温语,眼前身后,绵长,婉转,芬芳。忍不住,要以深情细细端详。新生的花瓣,多是羞涩着、蜷缩着,如锦瑟年华,忸怩地生怕被人窥见了日渐饱满的身姿。已开的花瓣,如优雅熟女,多是散落着、娉婷着,落落大方地临风妩媚,花丝细长,惹人爱怜。
然,北国今春,好不痛快,别一番寂寂。
几次倒寒,蹒跚了春的脚步,踟蹰了夏的热情。而槐,执心恬淡,静候风声,遇不到二十六、七度的温情,始终不肯恣意盛开。
知是,季节拖宕了花期。可这,也是最无奈且无法左右的事情。除了等,似乎真的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好在,季节再拖沓,槐香终如春风骀荡,撩你寂寞笔端只想熏透这尽染的香气,留存久久,日日绽放,夜夜盈香。
提起笔,太多的词藻也不安分地浮在香气之中。想想,古人写槐花,笔墨最多的怕是要数白居易。“袅袅秋风多,槐花半成实”,“薄暮宅门前,槐花深一寸”等等,直把槐花写到满是凋零,仍意犹未尽。而我,莫名地,却偏偏爱闲吟黄仲则的《花前曲》:“巡檐花满地,倚槛香留枝。看花易断肠,梦树最相思。”
不知,究竟怎样一番相思滋味?
悟,从执迷不悟到恍然悟彻,许是一瞬间。蓦地,悟得此曲摆脱不了的另一种惆怅,原来只是想说,春天已经过去了。
是啊!徂暑六月,不过余三天。可就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制奶色以为衣,集兰芷以为芳,若游若浮,亦淡亦浓,无端让触景之心生就了些许思念。童年、玩伴,初恋、爱人,所有亲情爱意的馥郁,竟成梦中的一缕情牵缭绕,袅袅而起。如这槐花,淡雅而沉静地缀在枝头,一穗穗洁白,一丝丝暗香,蕊丝藏蜜,芳香蚀骨。
蝶迷花容,蜂恋花魂。胡乱猜测,蜜蜂前身便是雄花一朵,才硬是要今世再寻所深爱的姑娘。然,姐妹们偏要考验他的忠诚,重叠着,卷曲着,如蝶般密匝匝地挤在一起,把美丽的姑娘藏了起来。直到他焦急地“嗡嗡”直呼她的乳名,她才心生疼爱,硬是顺风飞去一缕香魂,引他径直地寻了过来,落在芯中,百般软语。她就羞涩地把瓣衣褰卷起来,把这一季甜蜜给了他,任自己整朵地飘落下来,连一丝怨恨都不曾有。
姐妹们早就笑得前仰后合,如铃笑声,清脆地窜在风中,几许羡慕,几许妒意,此生得幸这一场如梦缥缈的际遇。
然,花开花落,逃不掉的轮回。待到大小暑两个节气之间,槐花落英缤纷,阵阵如雨,遍地织锦,于是便被悲伤的人们唤作了“槐花雨”。
云际流水,花落惊飞雪。一朵一朵地飘,一片一片地落,一层一层叠,花开无须留人赏,花落何须教人怜?倒是,会看到一只蜜蜂飞了过来,在那落瓣上空盘桓,满眼忧伤,依旧唤她的乳名,却再也没了应答,没了引路的魂香。
轻轻地,就让蜂落在心爱的姑娘的身边吧!这,也许就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聚。就让他再多看一眼,就让他再多嗅一次,就让他再多念一回。此后,经年流转,不知自己投身何处,亦不知如何还会识得弱水三千之中,只此一人?
我解槐读花语,莫不过是这“纯真”二字。
一生只为一季。一身素妆,一腔柔情,含羞,低眉,浅靥,淡雅而沉静,洁净自爱地开在树的指尖。不炫耀,不卖弄,不轻轻浮浮地就把心中爱意袒露。倘若,你懂得了便是懂得了,假使依旧不懂便不懂好了,也不过是无言低首,兀自叹息。
可你,终归还是要打此经过。惹她心头猛搐,不顾一切,纵身一跃,扑落在你的身上。然而,几人会摊开掌心?弹指拂身,复归于尘,徒留指尖清香而不知。
槐花的情怀,女子的柔肠。若是逢细雨缠绵,北方的空中会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湿气凝香。也许,就是那怀春的女子,躲进角落里,一个人安静地落泪。默念那十指相扣的亲亲爱恋,哪怕是一个眨眼、一个微笑、一个拥抱,终难抵心中泪雨潸然。惟以泪雨来冲洗情爱嚣张的尘土之味,洁净这万丈红尘中一缕氤氲的气息,留给平生最后的一面,然后转身,独自飘零。
旷古痴情,许是在这片槐林深处。
天遥,不过是你对我思念的悠长。
地远,不过是我对你相爱的情深。
那年,那月,那日,那时,槐花香满怀,扑簌簌泪珠,坠入花尘。
惜若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8-11 11:01:03) | ||
槐花的情怀,女子的柔肠,如你般雅致! 欣赏,问好寒禾! |
暗香广寒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5-29 10:41:38) | ||
好喜欢妹妹的笔墨!一树的槐花,魂香过万家;一腔的柔情衔暑,懂也就懂了;一世的情缘噙着泪,默默告别啦! |
独上西楼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5-27 00:36:35) | ||
一缕槐香,美文醉赏! |
赵凯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5-26 19:50:09) | ||
好久,终于等来了妹妹的新文字,花香袅袅——心中的疙瘩解开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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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5-25 20:35:06) | ||
此文当精! |
诗赋绽芳蕊 今来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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