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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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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其人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876        作者:含羞草        发布:含羞草        首发时间:2014-08-03 10:15:00
关键词:中国诗赋网
编语:

      只有在一起生活了,才能彻底了解一个人。

老杨还是经常穿那件洗的发白的茄克。我便问他:“哎,记得咱们见面时你就穿得它,和我见面你连件新衣服也不换啊?

老杨比我大,叫他的名字“雷中”,有些别扭。如果生气的时候喊他“杨雷中”,是另当别论的事。我就喊他“哎”,他便扭过头,知道是我在叫他。

他扭头看着我,说,“那阵子我天天去见对象,一开始还把自己搞的挺正式。换上新衣服,扎上配套的领带,像模像样的去跟人家见面。然而一次次都没有找到感觉。见你的时候,心想,也就是走走过场,做给家人看罢了。没想着能成,又是晚上见面,还换什么衣服。”

我杵他一指头说,瞧把你美的。

我撇下嘴说:“我也就看你诚实。”

结婚前我们相处的日子便又浮现在眼前。

一次我们坐公交车,他送我回单位。我晕车晕得头晕眼花,胃里难受致极。回到宿舍,我一头栽倒在床上,几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晚上,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是他的声音: “李子,好点了吗?”

他叫我“李子”。

不知怎的,一种突然被人关怀的感觉,让人觉得太久违。一股暖意袭上心头,让我语无伦次起来。

他还在电话那头说,我可第一次见到晕车晕成这样的。他不停地关切着。

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会不停的给我夹菜。(印象里,饭桌上似乎没有人给我夹过菜呢)。

过马路的时候,他会伸出胳膊来挡一下。

他会问:“还有钱花吗?”

在他的亲友核计着对我隐瞒他的真实年龄的时候,他却提前向我摊牌说,我比你大六岁,而不是五岁。你也别怪我家人,他们都是为我好。

按照我家乡的风俗,女儿结婚要由男方出彩礼的,而且陪送的东西也是小于彩礼金额的。而在鹿泉,男方娶媳妇,都是由女方陪嫁的。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嘴里议论的也都是谁家媳妇陪嫁的多;谁家亏了,看看娘家陪嫁的那样少。

我父母虽然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没有向老杨家索要彩礼,但也没有给我陪嫁。我担心老杨在乡亲们面前没有面子。

结婚那天,我挽着老杨的手臂,幸福满怀的走进那方小院。映入眼帘的是,台阶上一字排开未拆封的洗衣机、电冰箱、彩电。包装箱上贴着亮闪闪的大红喜字,前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小声议论着:看,娘家陪嫁的不少啊。

我一下子明白了,结婚前当我告诉他,我家乡的风俗不兴陪嫁时,他笑着说,“会有办法的”,原来,他的办法在这里。心里又涌上一阵感动。

如果这些事情体现了老杨诚实善良、温暖体贴的优点。那么体现他缺点的地方就太多了。

初到鹿泉的时候,只觉得鹿泉话难懂,现在觉得它不仅难懂,而且粗鲁。老杨和我单独在一起时,都是说普通话的。我便一直认为他在外面时间长了,改了口音。结婚后,共同的和他家人相处。老杨一下子改回了鹿泉话,又粗又糙,还带骂人。当别人的面时,也是口无遮拦的训诉口气。

一次,他在外面厨房里炒菜。厨房为什么在外面呢?因为院子里不光盖了小南房,还盖了一间小东房。小东房里装着冬天用的采暖用锅炉,夏天嫌屋里热,又把灶具什么的搬到这锅炉房里来,窗子上也安了排风扇。为的是夏天能凉快一些。看到锅里油呼呼的冒起烟,老杨手头上正切着葱花,便着急的喊我:快去拿三个鸡蛋来!

我也着急的问,你家鸡蛋在哪儿放着啊?

他又急冲冲的嚷到:里屋橱子里。

我赶忙跑到里屋,发现橱子里没有鸡蛋,便又问他:橱子里没有。

这时,听到老杨“咔”的一声关了液化气,然后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里面的“壳篓子”里!

我一时头脑空白,“壳篓子”是什么东西?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儿,也便不问他,干脆就立在那里不去找。

老杨气呼呼的一步登上台阶,冲我瞪着眼睛,骂道:简直就是猪!

我看着他打开橱柜,抻出一只竹编的小笸箩,溜光圆滑的鸡蛋就安静的躺在里面。

他拿了三只鸡蛋出来,还不忘瞪上我一眼,“啪”的关上了橱柜门。

他妈妈坐在台阶上,两眼空洞的发呆。似乎听到老杨对我不满的数落,心中也不满起来。他爸依旧在小房里敲敲打打不知在修着什么。

我多想也气急败坏的回骂他:谁知道你他娘的“壳篓子”是什马东西?

但当着他爹娘的面,终是忍住。

这时候,老杨关了油烟机,顿时清静了许多。他喊大家,吃饭了!把最后一盘菜也端到了桌上。

不知怎的,我那委屈的眼泪却怎么止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却没看见一样,甚至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招呼大家多吃菜。

饭后,我依旧在生气,生一种被莫名其妙的数落,被人骂的气。

老杨却若无其事的进来,说下午要带我去游泳。

我一脸冷漠的告诉他,我不去。

他一时摸不着头脑,捅捅我胳膊说,你不高兴了?跟谁生气了?

奶奶的,真是岂有此理!

在后面生活的多年里,老杨的这种说话方式和态度,完全像他们鹿泉人一样,几乎是一种不自觉的,没有意识的自然行为。而且,他们这样说话,在内心里也决没有真骂人的意思,只图了个一时之快。

我便常琢磨,鹿泉这个地方的人应该长寿,因为他们能随时发泄自己的情绪,不象别处的人,还要受环境等各种因素的限制来隐忍自己。我当时那样的生气不高兴,简直就是自讨烦恼了。

知道了这一点,心里也就惝亮了许多。但我会注意,身旁有外人时,我尽量避开不与老杨过话,免的他再不自觉的“出口伤人”。

除了老杨的坏脾气,他的另一大缺点便是懒。

懒到什么程度呢?

妯娌大嫂一家在西面前排另一处院里单过,只有我们和老杨父母住在一起。周末的时候,大嫂会叫上我,去她家包饺子,大家去她家吃上一顿。包饺子时的话题自然会多,有时候会说到老杨。

大嫂说,老二人是不错,就是太懒。我笑而不答,只能静听,看他到底怎么个懒法。

1987年,是老杨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也是大嫂生孩子的日子。那时候,他妈妈还没病,一边伺侯月子,一边给老杨装饭盒。里面装上红皮鸡蛋,油条,蛋糕…….大嫂笑说,完全是女人月子里吃的。妈妈把热呼呼的饭盒装进一个布包里,再挂到他的车把上。摸一摸车轱轳气不大,急忙小跑着去拿气管来,一下一下的给他打气。随着一上一下的节奏,妈妈边朝屋里喊:“中,起床了,该走了啊”!就这样打两下,喊上一嗓子。里面是不吭一声。直到时间快到了时,老杨才快速到披衣下床,三下两下,跨上车子,风一样骑出院子。妈妈在后面追喊:“你还没吃早饭哪”!

老杨的懒全是妈妈给惯的。他妈妈伺候的周到,他便养成了睡懒觉,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习惯。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一场雪,房顶上积了多半尺厚的样子。大哥来敲门,说记着扫房上的雪啊,太厚了会压坏房顶的。老杨不耐烦的“噢”了一声,继续将头埋在温暖的被窝里。看到这好大的雪,我决定坐车去上班。老杨依然缩在被窝里,我便再对他说一遍:记得去扫雪啊。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了家门。

傍晚下班回来,发现房顶上一个活动的身影。我还以为是老杨在房上扫雪,心里还很欣慰。等走进院子,再看房上,原来是他哥。实在气不过弟弟的懒,不忍心让积雪再压一宿房顶,亲自扛了扫帚,上房来扫雪。

老杨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生活中也是无风不起浪,这风大多时候来自于自己,更多时候来自于外界。总有一些好事的娘们儿在我下班要拐进家门的时候,和我拉呱几句。她们“好心”提醒我:你爸(指我公公)那么清楚的一个人,遇事到自己头上就变糊涂了。另几个娘们儿便随声附和说:就是就是。我立下车子,想听一听她们说的是如何糊涂。

“明明有两个儿子,干嘛非在一个儿子这儿住?”

我对她们这种“好心”的挑拨离间笑一笑,准备回家。另一娘们儿说,你家雷中不在,和三四个人出去了。

谁来找他了?我问。              

某某某,某某某,和某某某。

听得出来,这群妇女简直是在用一种非常鄙夷的口吻来清点这些人的名字。

这些人在常人眼里一直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言外之意就是老杨也和他们是一类人,否则怎么会老跟他们在一起(鬼混)?

听到这里,我已做不到再和她们“笑一笑”了。

我每天早出晚归,根本不清楚老杨在家都干些什么,和什么人相处。老杨原来也是有工作的,但在和我结婚前就辞职不干了。他说每月挣三百来块钱,还不够抽烟吃饭的。

那么,他就成了闲人一枚。力气不愿多出,净想着干些投机的事。结交了一群臭味相投的人,他们一块成了常人眼中的异类。

妇女们的言外之意就是现在结了婚,做媳妇的该干预的事就要干预。再一个,有了家庭的人,自己也该收收心。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手机,不能象现在一样能随时问询一下“你去哪儿了”。

只能等。我在家里便等的焦急不堪。平时老杨也有回来晚的时候,我都以为他在外面忙事情。今天经这些“好心人”提供的“内线”分析,老杨整天和那些人在一起,他们干不出什么好事。喝酒,打麻将,好吃懒做是这些人的标志。

我毫无睡意,但眼睛已是酸涩不堪。半夜两点多,老杨终于回来了。我问他是不是和那些人去打麻将了。又见他支支唔唔地想遮掩,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喷涌而出。我并不是嫌他打了一夜麻将,而是觉得自己的男人果真不争气,在邻里眼中成了异类和笑柄。

老杨睡眼迷蒙的扯开被子就想睡觉,说有事明天再说。

我一把撩开他的被子,向他叫嚣着:你现在想睡了,早点干嘛去了?

老杨理亏,不能反击。他索性坐起来,困眼迷蒙的不能自持。像个认罪的犯人,坐在床上,低着头打瞌睡。

就这样耗着吧。他坐在床上,头低的能触到自己的腿。我清楚那不是在认罪,而是困得睁不开眼。

吵架像弹簧,你弱他就强。

现在老杨理亏,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反醒一下。他的头低下去,我给他用力搬上来。如此反复,老杨猛得像一头睡醒的雄狮咆哮开来。他愤怒的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跳下床来,站在我对面,指着我大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做错了事情,还这么高的声势,真是岂有此理!还想打我怎么着?

突然心中涌现出无限懊悔,我和老杨的亲事,父亲在心里是不同意的。因为相差太远,我们并不能过多的了解这个人的底细,搞对象那表现出的都是表面的好现象,结了婚才能露出真面目。难道是我当时真的被假相冲昏了头脑?眼前站着这个男人,如此颓废不堪,他的本来面目是常人眼中的异类!

难过,委屈,使我的眼泪奔涌而出。

老杨不耐烦的看着我,接着转身想上床睡觉。我抢先一步挡住他:谁也别想睡!

老杨也发了怒,用力的甩开我的胳膊,愤愤地说了一句:不吃好粮食!

谁不吃好粮食?

虽然在鹿泉生活的时间还不长,但我已经能从旁人说话的语气中分辨出这里方言的大概含义。“不吃好粮食”基本上就是“给脸不要脸”的意思。

我的肺要气炸了,人也失去了理智。

我随手抓起地上一个马扎,心中的强烈怒火指使着我要砸向眼前这个人。

不知怎的又将高高举起的马扎重重的摔在老杨的脚下。“嘎”地一声,光滑的地砖弹起马扎的脆响充斥在本是寂静的深夜里。

后半夜本是一个万籁寂静的世界,而我的家里却传出炸雷一般的响动。

老杨也惊住了。他更多的是嫌丢人,再这样闹下去,会打个没完,必定还会惊动周围的邻居。

他终于指着我,依然是不服软的话:“你等着,明天我还打,后天我也接着打,连家都不回!”

我又累又困,更多的是伤心欲绝。

有人给婚姻打了一个很贴切的比喻:说男女双方,手里都有一把烧红的烙铁。就看谁能先抓住机会,一烙铁把他(她)给烙平了,后面的一辈子就算“烙平”了。

看来我的这一烙铁是没有烙好,后半辈子再也不会平了。

东方已露鱼肚白,象征着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这么大的动净,东屋他的父母竟毫无知觉,可想他们的耳朵背成了什么样。

终于听到公公在外面刷牙洗脸的声音。我肿着双眼出来,准备直接去上班。公公也看出不对,他停下擦脸的手,关切的问:“走这么早,不吃饭了?”

这时候的我还没有从恶战中清醒过来,根本就无法做到面对长辈应彬彬有礼。

我没有回答公公的问话,依旧丧失理智般地冲着里屋的老杨喊道:“别以为我离了你就过不了?别以为这辈子非得跟着你过!叫你天天打麻将,还天天不回来了你?”

我似乎是特意说给他爸听,然后泣不成声地推车子出门。

我拐出院门,已想到今天,老杨的日子好过不了了。昨天已闹了一夜,白天他父母依然饶不了他。他父亲已在高声叫骂,骂他的懒惰和不务正业。他母亲虽不能说话,但也举着拐棍梆着地面,恨不能梆在他的身上。

老杨的婚事本是老两口心中的老大难,熬成了小三十才和我结了婚,结了婚还不好好的过日子。

我来到单位,由于晚上的少觉,一种头重脚轻的炫晕感觉。同事们都问,你这是怎么了,他欺负你了?咱们可都是娘家人啊!

听到这些关切的话,我立刻泪如泉涌。我企求老板,今晚说什么也不回去了,请借我一宿沙发就行。

大家看着我一副无家可归的可怜模样,竟都哈哈大笑起来。年长些的拍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我抹一把眼泪,想到那样一副嘴脸,恨恨地说,谁要和他和?

傍晚,看到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我又悲从心来。他们的家都是一个另人感觉温暖的方向。而我温暖的家在那里?我远离故乡,已不能再回到母亲的怀抱。

突然,一同事高声说,你们看外面谁来了?

我也来到阳台上,看下面院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跟我们老板握手递烟。

“你回不回去?”同事们故意用“邪恶”的眼神问道。

“你今晚还睡不睡沙发,睡的话,我可就不锁门了”。

大家故意起着哄。

我的心口堵着的一块巨石却有一种一下子被掀开的感觉。

那一夜,我自然是没有睡单位的沙发,跟那人回家了。

他在寻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主动问我,明天星期天,干点什么?

我依旧装做没好气的样子。

“院内的两个厕所快满了,干脆就掏了它,给庄稼上了肥吧。”我一脸严肃的说。

老杨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主动请缨要求干的活会是掏厕所!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朝他爸要了一身最破旧的绿军装,权当工作服,脸上蒙了大口罩,还象模象样的戴上一副帆布手套。

公公也非常好奇,等弄明白他要掏厕所时,仿佛这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一样,在旁边窃喜。婆婆又坐在台阶上的竹椅上,很舒适的样子,嘴里又是“呀呀”的合也合不上了。

老杨已找来一个废旧的铁桶,装到三轮车上。再用一把长柄勺,一下下的将那污秽之物掏上来装进铁桶里去。

整条巷子已是臭气熏天。

这熏天的臭气自是又会吸引出一大堆想知所以然的人们。

虽然是我提出要掏厕所,那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我帮他在后面推车,拉到房前不太远的麦地里去。

回来的时候车不用推,我自然也不会坐到臭气熏天的三轮车上。只是跟着走在后面,一会儿便被老杨落的远远的。

家门外已聚集了不少好事的娘们儿。见了我,她们都捂着嘴窃笑的样子。

我才知道,在我说了“我这辈子不是非要跟着你”那样的话,又哭着走后,公公骂他起床,然后关上大门,拿着大棒子,说“再不务正业,要打断他的腿”之类的话。老杨狼狈不堪,这么大个活人还被老子叫骂,颜面扫地又不能跟老子顶撞。他被老爷子撵的满院子乱转,最后情急之下顺着梯子从小房上跳下去逃跑。

听着这些爱看热闹的娘们儿们诉说着这些戏剧性的情节,我心中却生出对这些长舌妇女的厌恶来。

虽说我的做法有些过激,不该听信这些妇女的谄言。看着老杨掏厕所的呆样子,还是在心里骂他一句:该!

老杨除了懒,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胆小和迷信。

刚认识老杨的时候,觉得我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好高大,说仰视有些夸张,但用“高大魁梧”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他一米七八的身高,178斤的体重。肚子突出明显,像七八个月的孕妇。和我结婚没几年,老杨的体重飞突猛进的又增长了二十斤,肚子大的像快生的孕妇了。

就是这样一个大块头,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胆小。

我常对他的莫名其妙的胆小嗤之以鼻,因为他的胆小常和迷信联系在一起的。

见我嗤之以鼻,他便开始给我讲他们家那些“灵异事件。

我从小受父亲“无神论”的影响,坚信世上是没有鬼的。而所谓的“灵异”事件,也全是人的“鬼把戏”。我便微笑着又好奇的听他讲那些“真实的鬼故事”。

那年,他爸在防水岸另一侧的电化厂上班。从家到电化厂的距离不是太远,出了家门,走过那条狭长的巷子,向东走百余米便是防水岸。为什么要修一个高高的防水岸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老杨说,鹿泉向西就是连绵起伏的太行山脉,境内又有岗南和黄壁庄两个大水库。鹿泉向西是大面积的山地,地势较高。防水岸以东便进入了有着1000多万人口的河北省会石家庄。相比鹿泉,越往东,海拔越低。所以,防水岸又叫防洪堤。防止夏季发生洪涝灾害,山洪暴发,水库决堤后,大水淹了市区。防洪堤高出直通市区的中山路数米,路面是新修的柏油路,横贯南北,将鹿泉和石家庄东西隔开的样子。

电化厂就在出了方台村,向东,沿防洪堤向南百米远的地方。堤下有一处乱坟岗,乱坟岗在堤岸的西侧,从岸往下看,偶尔能看到坟岗里花花绿绿的花圈和未燃尽的烧纸,乱坟岗就像陷在一个深坑里。过了乱坟岗的再往前,东侧就是电化厂了,是一家生产化工原料的工厂。

那些年,对市民来说,西郊动物园就算很偏很西的地方了。有一年冬天,天下着雪,我从市里的珠壁城打车。上了车,师傅问去哪,我小心地说,去动物园。快到动物园时,师傅减速,准备停车。我忙说,师傅,还得往西,我到过了防洪堤的方台。司机师傅一听,毫不犹豫的就将车停在了动物园门口。说实在不好意思,太晚了,那边太偏,你还是另打一辆吧,我也到交车时间了。我知道师傅在搪塞,但也只好下车。

我并没有把话题扯远。我只是要说,防洪堤是人们印象里很远的地方,连出租司机都不愿意去。在那个时候,防洪堤在不防洪的日子里,是一条横贯南北的大道,但是全程没有路灯。堤的两旁种着高大的白杨,夜晚的大堤,漆黑一片,只听白杨树叶沙沙作响,偶有从山西境内过来的大挂车呼啸而过。漆黑的大堤,确实是恐怖的大堤。

那天,下了夜班。老杨他爸出了厂门,往回走。周围没有一点亮光,只听到自己的骑车声。刚过乱坟岗,就看到前边似乎是一辆马车,隐约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马铃。马车上似乎还有三两人在说话。他父亲便好奇,是不是错觉?现在社会哪还有马车?可分明就是马车呀。他便加快了车速,想看个究竟。眼看要追上,也便到了下堤的口,拐下堤也便进了村。马车忽然消失了,马铃声再也听不见。他父亲回来后,很是奇怪,又坚信自己头脑清醒,绝对不是错觉。他把这怪事说给家人听,没人信,让他自己深陷折磨。

第二天,他父亲的右手虎口处,毫无原由地一大块凹陷。那大块肌肉哪里去了?从此那只手干活也受到牵连,冬天还要特意给它截只手套,好象知觉也减少了一些。

老杨这样讲着,又让他深临其境一般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反驳他,说那是不是老年人的肌肉萎缩呀?因为我确实看到过公公那只与左手不同的手。

老杨见我不信,干脆就说“你经历的事太少,跟你说不明白。为什么地球上有那么多未解之迷呢?”

为了让我信,他又讲了另一件关于他四婶的事。

有一年,家族里死了一个大大(就是一个大伯的妻子,鹿泉叫大大,我们是叫大娘的),大家都过去帮忙办理丧事。办完丧事的晚上,回到家,四婶就出现了异常。大白天的,四婶冲着家人说,快拉墙上的灯绳,屋里看不见。四叔说,大白天的,开灯有毛病啊。四婶依然叫道,快拉墙上的灯绳。大伙终于看出四婶的反常,墙上装的是开关,哪来的灯绳。纷纷过来摸她的头,都认为是这几天操劳过度,累着了。这一摸不要紧,四婶嘴里开始喊一位大伯的名字,就是刚死了妻子的那位大伯。嘴里说的全是那位大大生前的话。便有人醒悟过来,一定是死去的大大“上了四婶的身”。四叔也开始害怕起来,忙让人请了“大师”来“驱鬼”。后来,据说在“大师”的点化之下,四婶终于好了,但人们对她说起的这些反常之事,四婶一幅全然不知的样子,还说,胡说,你们在说什么呢?就象别人在诬陷她一样。

老杨终于讲完,问我:“你说怪不怪?”

我依旧在笑,就像治好的四婶一样,一幅无辜的表情。

老杨便很着急,只好又说那句话:“别不信,遇到事儿你可就知道了。”

有这样的事件做背景,老杨便对灵异事件深信不疑。

他母亲有病多年,再加上父亲的手成了那样。老杨也便不惜重金去求“高人指点”,高人给他做了些“符牌”。我才注意到南边每间小房上果然都钉挂着一些长方形小木牌,上面用黑油笔画着像经文一样的图案。经日晒和雨淋,木牌已经泛旧,上面的图案也渐渐失去了清新的面貌。看来一定是挂了好多年了。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我依旧笑嘻嘻的状态。

老杨见我依旧这副德行,有些后悔,后悔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讲给一个如此不信的人听。他更担心我,哪天好奇,登上梯子,伸手摘下那些小木牌,再翻来覆去的观看一番,动怒了神灵。

我说,放心吧,你家那架破梯子,我上都不敢上,更对那些你认为无比重要的小牌牌毫无兴趣。

老杨恨不得赶紧捂我的嘴,我竟敢对他的那些牌牌不敬!

“放心好了,我不会动的,只远远的看它们。”我给他一颗定心丸吃,尽管心中依然在笑他。

老杨家家庭宠大,喜事多,丧事也不少。丧事时,小辈的人常被派去“守夜”。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在一起,为逝去的长者守灵。夜里也不是干坐着守在灵柩旁边,而是支了桌,可以打纸牌,搓麻也可以。据说,连公安都不抓在灵前赌博的人。桌上有人给供茶水,还有供品作霄夜。除了不能睡觉,“守夜”并没有让人觉得是个多么苦的差事。

而对老杨而言,则是苦差事一枚。“守夜”,会让想再次联想那些灵异事件。与大伙在一起,还能壮些胆。人少了,他甚至会吓得要上厕所的样子。又不熟悉别人家的厕所,他想回到家里来上。一想回家时要穿过一条漆黑的胡同,这让老杨不敢。又内急难耐,老杨非得硬拉上一个人,跟他做伴儿。只为回家上个厕所。一个彪形大汉,让人做伴儿陪他回家上个厕所,简直让人笑破肚皮。

知道了老杨的软肋,人们开始戏弄他。

有人说,出了丧主家,往自己家里走,一定要吸上一棵烟。

老杨一定是遵从者,他完全不敢不点根烟吸。

人家还说,进自己家门后,先别急着进卧室。因为卧室里的女人和孩子都是“点数更低的人”,你要是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会让她们不幸的。你得先掐了烟,再到厕所里撒泡尿,然后再认真的从上到下的拍拍身上,身上“干净”了再进屋。

老杨一定照做,比做任何事情都认真的去做。生怕错乱了某个程序。

孩子小的时候,老杨比任何时候都谨慎。有时候人都进来了,发现自己忘了拍身,又连忙退出门外,重新拍完了再进来。

我鄙视道:“你已经达到了很严重的庸人自扰的境界”。我接着说,“下次,你不拍身进屋,我和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异常。”

老杨马上又变得异常警觉起来,他恨不得又要捂我的嘴,怕要泄露了天机一般。

这些时候,老杨更愿意让我相信,以拉近与他的距离。我便说起一件亲历的事。

那时候,我还在单位的宿舍。我的宿舍也就是办公室里用文件柜隔开而已,前面办公,后面住我。前面的办公桌前,墙上钉着一面一人高的镜子,让我们这些爱美的女士,上班后先正衣冠。晚上,别人都下了班,我怕自行车丢失,将车推到屋里,就支在那个镜子前面。睡到半夜,我听到“哗啦”一声巨响,那面镜子摔个粉碎。而我的自行车还原封不动的站在那里。

老杨还没等我说完,就抢白道:“看见了吧,你也遇到了吧,你不觉得是件奇怪的事吗?为什么一面好好的镜子会在半夜突然碎掉呢?”他在喋喋不休的追击,想更加有力的证明,世上是存在灵异事件的,而且这种事件会在每个人身上发生的。连我这样的“硬骨头”也遇到过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便更让他对此深信不疑。

老杨去了山上的寺庙,为我带回了一串佛珠。很郑重的交给我,我认为他很夸张的说:
“我在佛前跪了两个小时为你求得的。”

唉!我终于还是戴上了那串外表并不美丽的佛珠,但也仅是为那“跪”和那“两小时”而已。


                                               我正在写的《在鹿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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