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

——绿色小溪文

       从立秋开始，历经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节气，一场秋霜，将那一树又一树的枫叶染得火红。每年霜降时节“栖霞丹枫”也成为著名的金陵十景之一。双休日，去栖霞观红叶游人多了，栖霞寺庙里传出了一如既往的暮鼓晨钟。香烟缭绕，当人的心境融入这山水之间。心灵深处便如蒙太奇回放着那些或实或虚的心灵故事的生动画面。秋霜染红渲染下的岁月更为斑斓，以及萧瑟的西风，是这些故事的大背景，冷峻、凄美又浑厚，人生的况味也就是这样了，有时如油画的具有粗犷的质感，又如水彩画的具有空灵的韵味；或悲或喜，总是生命运转过程中的一种实实在在的存在。　　
　　好光景与坏光景，好心情与坏心情，一任岁月的风霜雕刻成苍凉的心象。这心象，时而如明洁的月牙儿高挂在树梢，时而如晚霞落幕喷发着凄美的玄想。

      记不清是那一天了，我对着镜子梳头，梳子一点一点地拢过发际，就象犁铧一垄一垄地耕过黑土，翻起一层一层的黑浪。头皮正愉快地接受着梳子的安抚，眼睛却惺松地睨着镜子。正陶醉在无比的受用里，忽然就看见了一串白色的浪花跃出了黑浪：我的额上，分明有了一根白发！看见它的时候，真不知心中是怎样的惊悚。我尖叫起来：哟！“我的头上，有了白发！”我爱人平静地说：“正常的，年龄到了。”我慌忙拿起梳子对着它仔细拨弄起来。它并不长，只有一公分左右，却是特别粗，晶莹透剔，白得鲜亮，白得彻底。这白发不就像秋霜吗？好多老人头发上不就像的一层秋霜，银白的吗？

      再说我那白发短而粗，翘在外面，直楞地耸着，好像故意气我，踩在我那根很痛的神经上楞楞生疼，他挑衅似地冲着我微笑，好似向岁月讨饶的一面白旗，又象抽打着流光的一杆鞭子。那一刻，我听见了岁月点滴流过阶前的声音，也看到了那红过的樱桃和绿过的芭蕉。我傻眼了　举着梳子，呆立在镜子前，我竟然不知如何处置它了。
 
　　 我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拔掉它。我狠狠地说了一句：拔掉它，我小心翼翼地从一堆黑发中挑出那一根白发，生怕错拔了一根青丝，然后，用指尖小心地捏住它，使劲地揪着，想把它从我的脑袋上连根拔去。可是，折腾了几个回合之后，我才发现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它又短又滑，用了八担的劲，手臂抬得酸酸的，手指根本使不上劲儿。可把我气坏了……

    于是我去理发店洗头，要求理发师帮我拔，以至每次洗头我都会跟理发师重复同一句话。发现白发就拔掉，有一根拔一根，看它还长？洗完头发现自己特别轻松，心安理得地想受青春快乐时光，我还得意了一段时间。还狠狠地说看你长！让你长！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长多少？
 
　　谁知好景不长，再后来更可怕的是，拔得快它长得快。它，发展的很快断断续续从一根二根~三~四~五~六~——七根，一共七根白发。到发现了一大簇的白发！它们星星点点地撒落在我的前额顶上，白得耀眼，白得刺目，白得伤心。仿佛在一齐嘲笑着那镜子里的日见老去的我。似乎有覆盖整个头顶的架势。如果再发现一根拔一根，我的头颅要成秃头了，洗发的时候见理发师再给我拔白发，我开始叫停了

　  现在，我生命里从最初的第一根白发，正错落有序地，安静地躺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它们差参不齐地、错综复杂地、长长短短地、安营扎寨了，它们悠然地生长着、排列着。晶莹的白映着温润的黑，竟然有了一些智慧的美感，恍如黑白相间的琴键，哆来咪发索啦西，在我的眼里跳动了起来。
 
     我已经听到岁月铿锵的脚步声奏响了中年的这一交响乐章。
     正如秋在最后一个节气，收拢起天高云淡的翅膀，吐去了春萌后万物盛极的浮躁，过滤掉夏之暴戾与喧嚣，开始了静静的伫立－－－

      静的伫立，在河岸，在山川；凝在树枝，覆在花瓣。想伊人似水哟，白露为霜；看白露成霜咯，季节寒凉！在秋霜打过后的青菜特别好吃。霜降后的红薯更甜，霜降后的红叶更红，如火如荼，蓝天更蓝，白云更白，青山更青……

       群燕不见了踪迹，大雁已经南翔。我心平气和地在看着在耳际飘飞、来回鼓荡的白发也无动于衷了，心里好像有一个定神针，不见了愁绪和思考。 
　   看着白发，心中细思母亲，她有了白发后还拯救了好多病人，想我父亲，银发稀疏照样教书育人；回眸我外婆有了白发后深夜摇橹冒着枪林弹雨过长江送军粮支援前线；他们水晶般的心，即使白发布满头颅，也不悲切，不曾有仰忘秋空的悲叹！秋霜，不正是人生的成熟与美丽结晶吗？季节的循环，万物更新，自然规律，十指芊芊，轻揽鬓发......
     轻揽出一道道诗意的白哟，还有就是水晶般的亮。玉臂轻扬起的风物哟，在这个季节，清清捻捻地洒落在我们众生已经走过的、或喧嚣或愁苦或激昂或沉伦的人间道上。

       那霜就是我收集到的岁月的炎凉吗？那霜是月色冷焰积聚的寒露结晶吗？薄薄地涌在心头，沾在指端，涂上了发髻，印证着岁月的留痕！


      季节轮回的秋季，就这样款款地向我们走来，它留下一份晶莹，一份洁白，一份幽雅，一道怀想......我站在这个秋霜降临的空间，成了思考的痴人。
      走过人生五十五之后的秋，上苍似乎与我有约，要我在这样寒凉的秋霜季节里，去读懂秋霜所蕴涵的哲理－－－是能够将心中的蓝图构筑起现实的风景，以表明自身的价值。做到心随明月高， 志与秋霜洁。如果说，是秋收拢了人生路途的成败得失，使我们有时间、有心情、从浮燥、从嗟叹、去静思、去内视、去反省人生的旅程，那么秋霜则是一种心灵摒弃浮躁之后的定妆，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心灵鸡汤－－－
       秋霜呀，你是这世间最美的风物，你赤化了枫叶，让空旷的荒野中团团绿色，霜至后变为一团团火红，美丽极了。... 我尽情地吮吸着秋霜拌和下溢满空气中的清香。霜，你竟是那样的别致，默默无闻，闪着晶莹的光。霜，你留在白天万物更艳丽，还成就着晴朗；留在夜晚，河川在冰晶里灿灿。
      看那秋霜开始铺满大地；晶莹剔透，那天边又现嫣红的秋阳；照在霜上，闪着晶莹，随霜的清澈，融在一种白净里，蒸腾成为一种甜美的甘露，渗进你灵魂的沃土，让眼眸更加明洁，让启航的脚步更加铿锵，让滋养过的心灵更加淳朴。秋霜滋润下的人生，诗意顿起，不再萧瑟，只微凉而不见深寒。看那手心呵气氤氲，深秋穿越长空－－－这里我不禁想起“秋菊能傲霜，秋霜重重恶，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这诗句。
     路重重，霜重重，四季轮回不停留，人生有几何？正如王国维《蝶恋花》里的一句经典的话：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我们只有抓紧有限的时间做更多的事。不是吗？岁月春秋，霜降不可怕，问题的关键是勇敢的奋斗，演绎一份秋天里的春天的故事，达到霜起出艳阳的境界。但愿你的心，和我一样，好好把握，度过自己的秋霜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