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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飘飞的绿气球

萧秋/文

那天傍晚，我窗前的茶花开了，细细的小花散发着沁心的芳香，闻着花香忽然望见远处的夕阳，思绪如泛白的光，疑惑起来，那牵着白线的绿气球，究竟飘向了哪里了呢？五十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停止寻找的脚步……

屋外爆竹声声忙着辞去旧岁，屋里妈妈在炉灶上忙着熬浆糊，爸爸指挥小哥哥在地上铺好他刚创作完的对联，准备傍黑的时候，新桃换旧符。插不上手的我，看着忙碌的家人，急得东窜西跳，一会趁小哥哥不注意，偷偷的摸摸对联上的红，然后看看小手指上是不是沾上了红色，奢侈的想象着，把红色擦在自己的小脸蛋上那美丽的样子；一会又跑到厨房，闻着浆糊中飘出的面香，抿着嘴儿使劲咽口水，恨不得把面糊一口吃到肚子里。突然，门开了，大哥回来了。

大哥进了门，把我叫到他的屋里，把两手放在背后，神秘的让我猜，他给我买了什么礼物。我使劲眨着眼睛猜不出，几个回合也还是猜不出，急得我去抓哥哥的手，央求着说小话，眼泪差点就急出来了。看着我猴急的样，哥哥终于把礼物亮了出来。天啊，那不是我梦寐以求的气球吗。看他拿在手里，像一片绿色的叶子一样，我便一把抢在手上，从大哥的房间跑出来，边跑边喊：“爸妈，小哥，快来看啊，大哥给我买气球了”爸爸笑呵呵的对在厨房忙碌的妈妈吩咐道：“他妈，快点给孩子找个线，一会吹好后，绑上。”小哥用嘴狠劲的吹着由小变大的气球，看着小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样子，我紧张得手心都捏出汗来，心也随着哥哥小脸的一红一胀，突突直跳。

大大的气球终于吹好了，圆圆的墨绿色的气球上，点缀着几个白点，就像小哥眨着的眼睛，眯眯笑着。我捏着拴着气球的线，这屋那屋地跑着跳着。可是，任凭我慢慢走或是跑得快，气球总升几下就落下来。我跳到床上，可是气球也没能把我带得飞起来。我一撒手，气球懒懒的升几次，就开始往地下掉。我使劲的蹦高一扔，气球摇晃着不情愿的大脑袋，向上晃了几晃，就又沉甸甸的下坠了。我问爸爸：“为什么我的气球不能带我飞啊。“爸爸耐心的告诉我：“气球里的气体如果是氢气，就会飞的很高，在屋里，有棚顶，她就不会把你带的飞起来，要是在外面，它就会把你带得飞起来。这个气球是你小哥哥吹的，里面进了空气，很沉，所以气球飞的低，在外面会飞的很高。”

听了爸爸的话，我多想让气球带着我飞啊！尽管我的气球不能带我飞向天空，但也能在半空里飞啊，那我就什么都能看到了。我躲在床角，紧紧地抱着气球，在朦朦胧胧的幻想中享受着。慢慢地我感到自己长出了翅膀。我伸出一支手拉着气球，气球在左前方引领着我，我先在家门前的二层楼的地方飞着，右边是我熟悉的葡萄架，串串葡萄羡慕地仰视着我，树叶在我身下铺成绿毯，时刻准备迎接我小憩。一起戏耍的小朋友一边仰头踮着脚对着我使劲拍着巴掌，一边大声的叫喊着我的名字，让我把他们一起捎上。我笑着向他们挥手，告诉他们，我要和气球一起，飞的更高更远，把没去过的地方都去到，你们要什么礼物吗？……我感到我好像很平稳的在半空里慢慢的飞，又好像和气球一起慢慢地落在平坦的金黄色土地上。我抱着气球，甜甜的笑着。我想在金土地上跳一支舞，舞给我绿色的气球，感谢她带着幼年的我飞过家乡的小楼，飞过高山飞过大河，飞向美好的憧憬……

屋外的雪花翩翩起舞，覆盖了黑褐色的土地。我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里默念着，快停吧，快停吧，我好和我的绿气球，在雪地里飞一次啊。盼望着，盼望着，终于，雪停了。妈妈要到后院的菜窖里去取菜。看着妈妈前脚刚一出门，我就赶紧尾随在后面，一手拉着我那形影不离的绿气球。

雪好深，踩下去能淹没脚脖子，我深一脚浅一脚地随妈妈到了后院。因为还没有打扫，我一脚下去，雪一下子就灌进到我的裤管里，好凉好凉的，尤其是融化流进脚脖子、脚底，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雪白的耀眼，气球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的绿。气球上的那几个小眼睛，像在一片大大的冬青上画出来的白色睫毛，我心里好激动啊。我把脚艰难的从雪地里拔出来，把胳膊伸长，把线也全部放开，做好了要飞的准备。突然一阵风刮过，我的小手冻得麻酥酥的，却忘乎所以地拽着线，只想让气球带我畅快的飞行。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我就要和气球一起飞了……         

“啪！”地一声，气球无影无踪。我声嘶力竭的喊着，疯一样在雪地里找寻着，哪怕是一点气球皮也好，可是，在洁白的世界里，我找寻不到我梦寐的一点点绿色了。手里攥着那根白线绳，蹲在雪地里，一边哭着一边惶惑着，还不甘心的疯一样翻找着……我把希望寄托在妈妈的身上，我看着妈妈在寒冷的雪地里，一遍遍用手扒拉着雪，没戴手套的手，冻得通红。我抹着泪水、跳着脚哭喊着，妈妈怜爱地看着我，就再一次更细致的在雪地里重新翻找着，可是，还是一点球皮也不见。

妈妈把哭累的我抱回了家，歉疚地说：“孩子，都是妈妈不好，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风，没想到风会把女儿最喜欢的绿气球刺碎。”“气球也会长大，你把你想要的都放在他那里，你要的越多，她就越沉，飞的就越低，皮也会越薄。天气冷，她也会冷，有风，她顶不住啊。”我抽抽搭搭问妈妈：“你不会忘了我的绿气球吧，你会帮我接着找吗?”想着我那随风而去的绿气球，我哭得更伤心了。“妈妈一定会帮你的，一定会……”妈妈一把把我搂在怀里，一边给我擦着泪，一边坚定的说着。我懵懵懂懂的点着头，把妈妈的话一直记在心里。

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年那个寻找绿气球的孩子，走过朝霞，走过雨雪交加，也走出了雾霭，望见过瓦蓝的天边一道彩虹。走着走着，不经意间就看见了夕阳西下。诱惑的外界，无论怎样物是人非，坎坎坷坷，但我始终坚信着并坚守着。人生的路途，无论有多崎岖，都会有妈妈的那种坚韧、那种守候的爱呵护着。而那只绿气球，一直是我梦幻中的渴望。

如今，望着落日的余晖，给地平线度下片片金色，彷佛一只只多彩的气球，在这炫丽的光环中，我顿然醒悟，原来那个幼年中的绿气球一刻都没有飘走，她早已被岁月深深地根植在我的心里。

月亮悄悄升起，钩住了我的窗棂，好像要钩住我的过往。

写于2013.5.29日5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