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

本版块所展示的作品，包括现代和当代的诗歌。从作品的结构形式上看，一般指不受格律限制，无固定格式，注重自然的、内在的节奏，押大致相近的韵或不押韵，字数、行数、句式、音调都比较自由，语言相对通俗的诗歌。

本版主编：江东心音
主编寄语：诗是语言的活性物质和情感的活性元素。在人性的豁然中灵光一闪，精神破茧后，感应着持续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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皈依故乡：商泽军抒情短诗的精神方向（附诗）

文章来源：李犁的热炕头        访问量：1466        作者：李犁        发布：李犁        首发时间：2010-01-17 11:35:00

皈依故乡：商泽军抒情短诗的精神方向（附诗）

     大家都知道商泽军擅写长诗，像飞虹，缭绕长空。而他的短诗是大家陌生的，但他的短诗像摇曳的花朵，温软深情，摇撼人的心灵。长诗展现的是一个人的胸襟，短诗则袒露诗人的灵魂。长诗是理性的，像铁，向外释放状；短诗是感性的，像泪水，向内凝聚，更能看见人的性情。

    我喜欢商泽军这些短诗，因为它们让我感动，并让我看到一颗善良感恩又多情敏感的心灵。而文本上又是结实洗练和清晰透明的。

    在我们的物欲向外无限扩张的同时，有谁静下来抚慰下我们哭泣的心灵？又有谁在匆忙向前疾走的时候，停下来回顾一下我们的来处：故乡，母亲还有滋养我们的大地和河流？商泽军这些短诗就是往回走，回到生命的起点，回到母亲的怀抱，回到心灵的根部。我们可以把这种写作姿势看作一种回归或者干脆就是一种皈依，而且是灵魂和文本的双重选择。带着同情和怀念，还有些许的忏悔，是为了救赎日益麻木的人性和灵魂。

    这样乡村、母亲、童年就成了一种宗教，成了诗歌和心灵最终要抵达的境地。因为出发的地方最美好，出生的时候最纯净，童年代表着人性的完整和心灵的无损。而母亲是永远的爱和美好的源泉，所以诗人写道：“往事如烟，就是母亲/烧柴做饭时从房顶飘出的烟/那是多年前，我出远门回到家中/母亲看出我饥饿，衣单身寒/她没有说太多的话，坐在灶前/燃起柴禾，给我煮了汤面/我看见母亲的脸被烟火熏红了/我感到自己鼻子一阵阵发酸……(《往事如烟》)”。

    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最伟大的爱，永远的奉献，无怨无悔。而儿子报答的也只是鼻子发酸。这往事中的一缕烟成了商泽军短诗中的一道彩虹，母亲就是我们千丝万缕魂牵梦绕的根源，也是他这些诗歌的发端，写作的产生和发展都源于此，起于此。

    海格德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而写诗就是一条回家的路。商泽军就是用这些短诗找到一种回家的方式，让自己的情感得到平复，让心灵得到休憩，给灵魂找一个安放的地方。就像他在《回故乡》里写的：回故乡就是看看老屋，就是/看看经常站在村口上的老娘//回故乡就是让发亮的皮鞋沾些泥土/就是让带咸腥味的汗水滴在脸上//回故乡就是看看娘的白发又添了多少/就是看看娘的脚步和饭量//回故乡就是扫一下落在房顶的雪/雪融化了，有几只鸟儿在远处歌唱”

    这是一种皈依，一种人性的苏醒和情感的洗礼。让皮鞋沾些泥土，让汗水滴在脸上，看看娘的脚步和饭量，再扫一下房顶的雪，听听鸟儿的歌唱。这些行为看起来平常和闲适，其实是在寻找和温习一种品格和美，那都是在生命的过程中遗失掉的品质和诗意。写诗就是要回到过去，找回童年的真实和自由，找到已经陌生的朴素和美好。我们可以理解成商泽军通过这些诗歌敲打提醒自己，从而拯救深陷都市泥沼中的灵魂和良心。

    而且从写作态势上这首诗歌（包括其他短诗）写得很沉着，而且精粹简单，看不见蹦溅的情绪和激情的抓痕，一切在平静甚至平淡中缓慢而有节奏地流动着，好像作者有意按住激动的心跳，轻描淡写中，诗境却全部乍现。像成熟的桃子，只轻轻的一碰，就汁水横流。商泽军笔触只轻轻地一抹，读者的心灵就划开一道伤口。

    这些是现实，更是记忆。商泽军通过追忆的方式，让现在和过去接壤，让童年和乡村时光重新以诗意的方式曝光。这依赖于他的童年经验和没有磨蚀掉的淳朴和真诚。童年经验是诗人写作的底色，而真诚则是让这些经验重新复现的发动机。很多研究证明童年的经历会影响作家一生，它是作家复杂人格的内核。但是童年的经验不是随时都凸显的，它更像一张陈年的旧唱片平时就储存在作家记忆的仓库里，一旦作家开始劳作，这些唱片就开始歌唱。所以作品的风格就是作家童年感知的色彩。有的作品晦涩阴暗，有的则清晰明朗，这都是作者童年的记忆使然。因为童年的经历，是有情感置入的，一般得到爱多的作家，哪怕生活多么不幸，他未来的作品都铺满阳光；相反不管多么幸运，没有爱的哺育，他将来的作品就充满了阴郁。

    商泽军的童年是美好的，也是有创伤（准确说是苦难）的，美好是因为他有比美好更完美的母爱，苦难是因为那个年代的贫穷和饥馑。有了爱的苦难生活，让他更珍惜后来的幸福，让他在美好的时代也不忘本。所以在他这些诗歌中，我们看到爱给过去的苦难镀上了金黄。苦难又让他这些诗歌变得深沉和疼痛。正是这些品质让他的诗歌美而不轻飘，沉重又不低沉。更多的是眼含热泪，激动和感动。这就是真实，更是真情的力量。而真情在我们当下这个充斥着虚假琐屑甚至缭乱和卑琐的诗坛该是多么的重要和珍贵。

    而他的表达又不是刻意而为，像冥冥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他，牵引着他，让他不自觉地把记忆中的情境再现。这就是潜意识的动力，他无需冥思苦想地去造句，只是用意识弹去蒙在记忆上面的灰尘，让原本就美好和感动的人和物还原和重现。这就使他的诗歌具有了真实自然，朴素简单的特点，从而走向爱、美、秩序、抒情和境界。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商泽军这些短诗真切自然，并且有格调，气象，感情，韵味，可以称之为有境界的诗歌。同时王国维把最高的境界定为“意与境浑”。其实就是情景交融，就是不直接抒发感情，但是所写景物，却蕴含着浓浓的感情。商泽军这些短诗有意无意的具有了或者接近了这些品格。譬如他的《听见》：“听见风，把满树的杏花/吹落在地上/听见雨，把滚着雨滴的花瓣/砸落在地上//听见挤满枝头的青杏//在争吵着生长//听着，听着，这些青色的杏子/乍变成了金黄……”

    诗人一口气写了几个听见的事物。全是客观的描写，而且干净洗练，像白描，寥寥几笔，几乎没有一句废话，有的只是几个清晰的画面，像一个个特写镜头，有声有色，却看不见感情的喜怒和好恶。直到最后青杏幻化成金子的黄，我们才体会出作者的细腻和深情，还有满满的热爱。

    这种规避情感，让客观的情境直接表达的方式，几乎是他所有短诗的风格和特色。就连写骨肉相连的父亲也一样呈现出平静和从容，翻腾的感情在火车的咣当声中压缩和消隐：“咣当咣当的火车驶出了站台/我就是坐在火车上的那个人//我要去看另一个人，是我的父亲/他住在鲁西马颊河岸上的一个小村//我的父亲也是火车，拉着我们兄弟姐妹/有一年他跑累了，便走进老家的祖坟//每年我都坐着火车去看望他，去看母亲/每年我也像火车一样，咣当、咣当……”

    简直就是平铺直叙，像讲述一件平常的事情，但是又有谁能不被这文字后面的深情所摇撼？又有什么比这种感情更永恒，人间所有的温情也不过如此。最深刻的感情是不可言说的，只能深深的体会。作者深悟此道。我再唠叨多了就是废话甚至屁话。

    我把这样的写作看成王国维所说的“无我之境”。表面看不见我的感情色彩，但是我的情感就在所写的意象中。但写法上又是王国维说得“写境”，就是现实主义，写境需要“作者极逞状物之才，能随物婉转，能与花鸟共忧乐”。但这些对商泽军来说并不难，因为他不是为了写诗特意强迫自己去寻找方法和主义，而是他被感情所支配，事件和境物是真的，发生过的，只是储存在记忆的角落，只等待火车的咣当声撞击一下，过去真实的情境就会自动的浮现。他能做的就只是描摹和复制。当然这记忆能被火车声唤醒，动力是他对父亲以及所写事物的真情和热爱。

    这一切说明商泽军的写作姿势是向下的，一直向下到平凡的人间烟火，下到乡村的田野。他就是故乡土地上一株草，一块石头。他爱大地上的麦苗，吃草的羊，老家屋檐下面飘飞的蝴蝶，还有三月的燕子，田埂上的向日葵，马颊河岸边种着庄稼的乡亲；他甚至为没有及时去看望在自己的城市打工的这些乡亲的子女而惭愧。于是他通过诗歌铭记家乡亲人还有更多美好的事物，并通过诗歌中的怀念和忏悔来救赎自己的灵魂：“棉花，我的小妹从田里采摘的棉花/也是我小妹顶着烈日用汗水种植的一种庄稼//我的身上裹着它，我的被套里填着它/也是诗人把它比喻成云朵一样美丽的棉花//这些年我久居都市，身上发生了变化/不知不觉地穿了些羊绒、羊毛、真丝、热卡//我越来越感到身上有些发痒，真的//我十分地怀念家乡的棉花，不知为啥（《怀念棉花》）”。

    通过此诗，我们可以这样理解，那些裹在他身上的华丽和名望都不是他的最爱，他的心灵和灵魂永远属于故乡，他内心认为最美的地方就是他出发的地方。他永远是故乡的赤子，大地的儿子。这就是他抒情短诗的方向和写作永远的母题。

    本文用文艺心理学的方式分析了创作主体的动机和动力，以及创作类型和风格，这适于商泽军所有的抒情短诗。其他略。

                                                                                    2010-1-5于北京

附：商泽军的抒情短诗

 

飞翔的橄榄枝

就是白鸽子从奥林匹斯山上

衔来的那枝，叶子很绿

 

那白鸽子的翅膀无限地沉重

衔着枝叶的嘴角，渗出了殷红

 

但她很幸福，她知道自己衔着

一片绿色的云，衔着使命

 

呵，有橄榄枝飞翔的天空

抚平了硝烟、流血和哭声……

 

往事如烟

往事如烟，就是母亲

烧柴做饭时从房顶飘出的烟

 

那是多年前，我出远门回到家中

母亲看出我饥饿，衣单身寒

 

她没有说太多的话，坐在灶前

燃起柴禾，给我煮了汤面

 

我看见母亲的脸被烟火熏红了

我感到自己鼻子一阵阵发酸……

 

风  筝

牵在手中的线总嫌太短

望天空时总嫌自己的脚太沉

 

风筝越飞越高时

想把自己的眼睛也挂上去

 

起风时，风筝跑了

我的心咚咚直跳

 

在追风筝时，脚不沉了

直跑的满头大汗，也不觉得累

 

明  天

明天是什么样子

我要去看今天落日的晚霞

 

夜里的梦十分地丰富

窗外的雨不停地飘洒

 

没有狗叫的夜晚很安静

枕边又留下几根黑发

 

明天是什么样子，乡村的鸡

开始报晓时，鸟儿也叽叽喳喳

 

想起油灯

想起油灯，在炕台上点燃

把乡村的夜晚照明

 

奶奶摇着木制的纺车，我在灯下

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写累了眼睛

 

春天，我又走进家乡的老屋

仿佛听见奶奶房车声声

 

那昔日的油灯呢，我寻找着

童年的梦境，和奶奶的身影……

 

好  像

好像所有的鱼都游向这片水域

鱼们好像在搞一个聚会

 

聚会之后，它们又慢慢地离去

好像得到消息后各自执行任务

 

人好像和鱼一样，有聚有离

然后去忙各自的事情

 

忽然想起，吃了这么多年的鱼

好像还不知道鱼的寿命有多长

 

想  你

想你，在刚抽完一支烟之后

烟雾中，你就来到我眼前了

 

你要看我手表上的时间

我把手伸过去，咳嗽了一声

 

其实你没在眼前，想你时

咋就想成这个样子了呢

 

一回头，你正扶着我的肩

那站在我眼前的又是谁呢……

 

一切都多余

挣太多的钱，多余

住漂亮的洋房，多余

 

喝太多酒也多余

吃山珍野味也多余

 

找太多的情人，多余

把白头发染黑，多余

 

为锻炼身体累出大汗也多余

为幸福生活辛劳奔波也多余……

 

回 故 乡

回故乡就是看看老屋，就是

看看经常站在村口上的老娘

 

回故乡就是让发亮的皮鞋沾些泥土

就是让带咸腥味的汗水滴在脸上

 

回故乡就是看看娘的白发又添了多少

就是看看娘的脚步和饭量

 

回故乡就是扫一下落在房顶的雪

雪融化了，有几只鸟儿在远处歌唱

 

怀 念 棉花

棉花，我的小妹从田里采摘的棉花

也是我小妹顶着烈日用汗水种植的一种庄稼

 

我的身上裹着它，我的被套里填着它

也是诗人把它比喻成云朵一样美丽的棉花

 

这些年我久居都市，身上发生了变化

不知不觉地穿了些羊绒、羊毛、真丝、热卡

 

我越来越感到身上有些发痒，真的

我十分地怀念家乡的棉花，不知为啥……

 

春   天

檐滴的声音，就是春天的声音

从滴到跶，从滴到跶

 

一直到冬天聒噪的不耐烦

拍着屁股走掉，栓牛的木桩冒出嫩芽

 

小鸡毛茸茸的感觉，就是

春天的感觉，春天从蛋壳里跳出

 

毛茸茸的颜色就是春天的颜色

从红到蓝、到白，以至世界变成了色彩

 

火  车

咣当咣当的火车驶出了站台

我就是坐在火车上的那个人

 

我要去看另一个人，是我的父亲

他住在鲁西马颊河岸上的一个小村

 

我的父亲也是火车，拉着我们兄弟姐妹

有一年他跑累了，便走进老家的祖坟

 

每年我都坐着火车去看望他，去看母亲

每年我也像火车一样，咣当、咣当……

 

乡  亲

乡亲都是我小时候的伙伴，如今

他们也花白了头发，长出了皱纹

 

如今，他们仍在马颊河岸边种着庄稼

他们的孩子都到城里打工去了

 

我回家乡时他们都来看我，他们说

现在你都搞这么好了，还没忘记乡亲

 

是呵，他们的孩子和我住在一个城市

我也没想去看看这些街坊，这些乡亲……

 

城市马车

在城里赶马车的都是来自乡下的弟兄

马车上拉着他们的孩子和爱人

 

他们的马车上还拉着西瓜和青菜，他们

懂得城里的规矩，不让马随便拉粪

 

他们爱自己的马和车，还有这座城市

他们不计较买菜的城市人讨价还价少给几分

 

卖完菜他们回到租住房里，数着一把

零碎的钱说：城里还真缺咱们这种人……

 

三  月

春风吹到三月的时候，桃花红了

桃花红时，小河开始叮咚

 

河水呀真的很神秘

它流到哪里，哪里便开始冒绿

 

这时，我很想写一首关于田野的诗

——绿色的田野呵，绿色的气息

 

此刻，有鱼儿跃出水面

桃花开得热烈……

        

雪 地 上

雪地上行走着一位老人

像一幅油画，像一个故事

 

他穿一件棉大衣，去看望他

劳动在风雪中的儿女

 

他踩着脚下是结了一层又一层坚冰

他就想问一下他的儿女累不累

 

其实他也很冷很累呵，当这些孩子们

看到他时，眼里都流淌着泪水

         

老  师

老师这两个字，我是

先喊了一阵子又学会写的

 

写这两个字必须要工整些，不然

老师就不教你识字了

 

如今老师年纪大了，头发也白了

但仍然是我的老师

 

一天，   有人喊了我一声老师

我有些紧张……

 

树叶落完了

树叶落完了，秃了的

不仅仅是树

 

树下的山也秃了

树下的土地也苍白了

 

树叶落完了，山和土地

盖上了厚厚的雪

 

我听见那洁白之下有声音

那没有叶子的树使劲伸着腰

 

年

年是坐着马车来的，当然

车辕上还挂着一只灯笼

 

年是被妹妹盼来的，出嫁时

蒙上红盖头，脸上抹着粉影

 

进了年关是不能乱讲话的

不能惹着挂在堂屋上的祖宗

 

等着正月十五雪打灯，打灯之后

锁好家门，计划外出打工的行程

 

梅花开了

这世间的花是不是她最厉害

我只知道她在最寒冷时开了

 

诗人写一首关于梅的诗说春天来了

画家涂一幅关于梅的画就闹春了

 

梅说：我的盛开是季节的指令

无心和诗情画意去凑热闹

 

梅花开了，在寒冷的冬天

梅花开了

 

水仙静静地开放

母亲端着一碗水，轻轻地

来到水仙旁

 

水仙感受着母亲的气息

静静地开放

 

在水仙花盛开的上方，在墙上

挂着父亲的遗像

 

相框里的父亲看着母亲，看着

水仙花静静地开放……

 

清明

清明节的前后，总要下一场

或大或小的雨

 

清明节的田野或路边上

总是能看见一些沁人的绿

 

清明的路上人总是很挤

也许，还能挤出汗水和泪滴

 

清明的雨还在不停地下呵

丝丝缕缕，敲打着他们的记忆

 

远方

远方，是隔着几座山

隔着几条河的地方

 

远方，是麦子成熟的地方

我流着大汗，收割一片金黄

 

远方的白日风和日丽

远方的夜晚洒一地月光

 

我是踩着那月光走出家门的

现在，走累的脚总感觉发凉……

 

在海上

这些飞翔的海鸥真的不错

在甲板上缠绕着不肯离去

 

船长很有耐心的样子

拉着我们这些人驶向目的地

 

浪花卷着风扑在脸上

洗刷着旅途的倦意

 

突然，有人大声喊叫

陆地，陆地——

 

想起那一年

想起那一年，那年的天很蓝

水也很多，淹了高粱地

 

那一年河里的水满满地流得很急

河面上漂来木头、花生和玉米

 

那一年我刚剃完头走在上学的路上

书包里装着地瓜面做的窝头和一块咸菜

 

母亲现在还住在那年住过的院子里

那一年她说我：你将来要混出个人样……

 

听雨

听雨听得心烦，老这样下

还要去市场买菜呢

 

刚洗的车也白洗了

还得在雨里再洗一次又一次

 

娶亲的队伍也被浇散了

新娘的浓妆也被雨水打掉了

 

护城河里的鸭子也游上岸了

雨伞一个比一个漂亮……

 

草原

走进草原难免会看见羊群

看见它们吃草的样子很幸福呵

 

草原上空的天多么蓝，云很洁白

让我们这些人看得发呆

 

草原上的花儿怒放着，让蝴蝶和蜜蜂

迷途，我们也迷途了

 

去了一趟草原才知道，我们

应该换一种生活方式

 

窗外

不愿写窗外，因为

有人说两年不耳窗外事

 

因为窗外的噪音太吵

窗外的空气也太浑浊

 

窗外，一个妇女卖了一天的菜钱被偷了

也应该，她卖的菜含有农药残留

 

还是打开窗子吧，有一只鸟

哀鸣着向我飞来……

 

吃草的羊

吃草的羊在山坡上，山坡上

吃草的羊很可爱

 

一只黑狗看着吃草的羊，追随者

飞舞的蝴蝶，很可爱

 

另一只羊跑过来，好像为一棵青草

两只羊抵起架来，互不相让

 

追蝴蝶的黑狗已跑到远处，回过头

叫了两声，羊各自走开……

 

美女是一种气息

有冰洁玉肤，抹上浓妆，再加

媚眼，就是美女吗

 

真正的美女是纯天然的

不涂抹任何脂粉

 

美女是本真的，是一种气息

源自清水洗尘，灰尘一定要洗去

 

美女是一种气息

不是气质

 

红灯记

我说的红灯记不是样板戏

不在舞台上，没有铁梅和李奶奶

 

挤呵，这么宽的马路，人挤人

车挤车，川流不息

 

挤呵，公交挤满了人，地铁

挤满了人，等了大半天，没的

 

挤呵，绿灯太短，红灯太长

等吧，谁人敢闯红灯记

 

踏青

山岩或草丛，找个

最舒适的地方躺下，有梦

 

是骑着红颜色的鱼吗

不像，是站在鹰的翅膀上

 

有一片白云飘过来，又一道

闪电，只好握住闪光的鞭子

 

太阳落山的时候，醒着

该回自己的家了……

 

平安夜

我想，乡下不知道平安夜是啥

他们只知道能过上平安的日子就行

 

他们只知道劳累了一天之后

回到家能踏实地睡到天亮就行

 

他们还知道公鸡在早上打鸣时

家里的耕牛没被偷走就是平安夜了

 

至于有人说平安夜就是中国的除夕

这样的比喻，我不信……

 

马颊河

马颊河绕在鲁西平原上

马颊河绕过一个村子叫大索庄

 

这个村子出了一个会写诗的人

小时侯，他站在马颊河的堤岸上

 

他反复地想一个问题，是不是

有河就有桥，有水就有船

 

他没有看见船，却看见桥上

写着：大干快上争上游……

 

燕子

我说的燕子

不是从南方飞来的那只

 

她也是在春天住进我家的

她是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叫了一个会飞的名字

她还给我带了南方的季节

 

我家并不面朝大海，却春暖花开

因为春天在我家落了户口……

 

向日葵

向日葵生长在田埂上，向着太阳

我在田里锄禾，顶着太阳

 

向日葵在成熟之后低下了头

我劳累之后也低下了头，坐在它身旁

 

一只翠鸟在向日葵的叶子上

擦了下翅膀，又飞向远方

 

我坐在冬日的土炕上，捧起向日葵的种子

怀想着秋日的时光……

 

听见

听见风，把满树的杏花

吹落在地上

 

听见雨，把滚着雨滴的花瓣

砸落在地上

 

听见挤满枝头的青杏

在争吵着生长

 

听着，听着，这些青色的杏子

乍变成了金黄……

 

河里的鱼

小时侯曾捧着河水洗脸，脚站稳时

再面对着河水照一下自己的影子

 

影子在水里笑，被一群鱼

咬来咬去，还缠着水草

 

我跳进水里去抓那些咬我的鱼

那些鱼儿不见了，只有我站在河里

 

当我爬上岸来的时候，我的影子

又在水中晃动，爬满了鱼……

 

划船

我的父亲，我的兄弟

使劲的划着，手和脚已用尽力气

 

他们很咸的汗珠子滴落到江水里

引来很多鱼围观，又散去

 

岸上的人在呼喊，他们听不见

他们的心早已上岸

 

后面船在追赶，前面的船

好像也在追赶，不知追谁……

 

关于茶

其实，在它枝青叶绿的时候

不知道自己将会被炽热烘烤

 

就这样还不算完

它还要经受沸腾之水的浸泡

 

它翠嫩的梦开始伸出手臂，还原自己

然后一直被人捧着，品尝

 

关于茶的滋味谁都解释不清

清香、甘甜、芬芳这样的字眼概括不了茶……

 

到樟木头去

第一次听说樟木头的时候

才知道它是南方的一个镇名

 

很好奇，它为什么叫樟木头呢

这样的情景，我涌动着走一趟的理由

 

樟木头呀樟木头，好像樟木头镇上

住着我的情人，常常出现在梦里

 

醒来时朝霞如火如血，我走出家门

到樟木头去……

 

观音山

天下的山

用数量难以计算

 

数一下吧，数到观音山的时候

会生出温暖

 

走进观音山，总感觉

一种安详长满翅膀

 

别离时，那些翅膀

在眼前飞翔……

 

观瀑

必须静静的坐在这里

能品味出一种久违的感觉

 

这些纯净，纯洁，这些清逸的水

从高崖跳下来，依然美丽

 

美丽跳下来的时候

头也不回一下

 

顿时，掌声响起，无休止地响起

多少年后，仍响在耳际……

 

东莞以东

从东莞往东三十分钟的里程

我寻找着紫气东来的踪影

 

我不是踏歌而来

脚，也不曾磨出红肿

 

只有一颗朝圣的心，热着

被这里祥和的气息消融

 

到东莞以东走一次吧，沐浴一下

这里的阳光，可回味一生……

 

南海边，莲花盛开

一朵莲花开，引来

所有的莲花竞相盛开

 

她跋山过海，她走累了，她

终于找到这片祥瑞之地

 

你就是传说中的南海观音吗

坐在这里，坐在莲花之上

 

我翻阅书籍，遍访民间

海浪打湿了我的风衣……

 

牛年来了

大雪下着下着，牛年就来了，踏着

被白雪覆盖着的大地

 

它是驾着车来的，咣的一声

一头顶开了贴着红对联的大门

 

它叫了一声，好像在说

是它喊醒了春天

 

它又叫了一声，告诉人们

给它准备一张犁……

 

场景

鸟儿在早晨开始鸣叫的时候

天色渐渐地发亮

 

这样的场景

是晨光打扰了鸟儿们的睡意吗

 

也许，是那些鸟儿

衔来了一缕缕晨光

 

当彩霞飞满天时，鸟儿也飞着

几滴露珠滴在我身上……

 

年夜饭

鞭炮在院子里炸响的时候

年夜饭也做好了

 

这是一年之中最香的一顿饭

吃着却很累

 

头三杯酒先敬祖先

捧着酒杯回到了童年

 

那年除夕，母亲端着半碗地瓜面饺子

站在雪地上唤我回家……

 

转身

一场大雨之后

阳光，将浓厚的云撕开

 

房梁上的燕子和草垛里的雀儿

又从低空飞向高处

 

躲在门后的狗

晃一下耳朵去找它的伙伴

 

又一阵黑云聚集，大雨倾落

这些刚出门的家伙转身回来……

 

黄河鲤鱼

黄河上结冰的时候

春节踏着冰走来

 

我的兄弟住在黄河对岸

他来看我，正在结冰的河上

 

此刻，我正在河床掘冰

想套上一条鱼给兄弟下酒

 

我们在这里相遇了，紧紧拥抱着

黄河鲤鱼被冰撞了一下，迅速逃跑……

 

西北风

西北风是那些飞舞的雪花

领着来的

 

然后，他将雪花留在

房顶和麦地上，又跑了

 

当我穿好棉衣，正准备着

与西北风抗争的时候

 

那些洁白的雪也不见了

麦地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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