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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枫林醉?”廖廓,清远,惆怅,这是《西厢记》中描绘的秋光,正是那寒气氤氲的拂晓,一片醉红的枫林,照亮了人们苍茫的心田。
“悲哉,秋之为气也”,古人心中的秋天,草木凋零,肃杀悲凉,若加之羁旅天涯,或是挥泪长亭,岂不更为黯然销魂?“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然而,“万木霜天红烂漫”,“霜叶红于二月花”,也有人从霜后的红叶中看到了明快,抒发着壮怀。
枫之得名,据说是红叶在秋风中摄摄有声,加木而名之。广义的“枫”,泛指入秋叶色变红的植物,除了枫树之外,还有槭树,乌桕,黄栌等,狭义的枫,学名枫香树,属金缕梅科,落叶乔木。因其一经秋霜,叶色深红,艳过春花,古人称之为“丹枫”。
枫树高大,树形端庄,红色又为我国人民自古崇之为正色,仅次于皇帝专用之明黄,故有“满朝朱紫贵”之说。 《说文解字》介绍说:“枫,厚叶弱枝善摇,汉宫殿多植之。霜后叶丹可爱,故称帝座曰枫宸,又称丹宸,即丹枫也。”所以,“枫宸”或“丹宸”,“枫陛”或“丹陛”有宫殿、朝廷的含义,皆因宫中多种枫树之故,与前文所述之尚书省遍种紫薇而呼之曰“紫薇省”“紫薇令”有异曲同工之趣。关于“丹陛”,多言是皇宫殿前的台阶,臆测说这台阶是红色颜料涂刷,谬矣,中国古人以黄为贵,迎接要人往往黄土铺路以为尊敬,那时还没有红地毯一说。若是那宏大的陛阶“龙飞九五,日照山海”之石刻,覆上一层血红,岂非傩面之鬼,毫无庄严威临之感。想那汉宫之秋,赤枫夹道,落叶金红,汉武帝和他的东方朔们或高谈阔论,或插科打浑,嘻嘻哈哈地漫步其间,颇有点小资情调哩。
据《山海经 大荒南经》记载:“枫木,蚩尤所弃其桎梏是为枫木。”大约五千年前,我国有三个大的部落联盟,黄帝,炎帝和蚩尤,在中华民族形成的部落融合过程中,继炎黄的阪泉之战后,又发生了著名的涿鹿之战,蚩尤率九黎部族与黄帝竞争中原地区,那一仗打得是飞沙走石,昏天黑地,蚩尤作法,燥风热雾,挥舞着鲜红的大旗,直矗云天,至今,人们还将天际云雾之上出现的红赭云光现象称作“蚩尤旗”。血战数日,黄帝借助其发明的指南车等先进装备赢得了战斗,擒获了蚩尤,蚩尤宁死不屈,其遗弃的木制枷械变作了枫树,传说红色的枫叶,就是蚩尤战伤的鲜血所化。与黄帝、炎帝一样,蚩尤也是我们民族的先祖,我们的基因里也遗传着他的百折不弯,一往无前的精神。最近在网上看到两条信息,一是某些“专家”指责人民解放军太外露,太示强,有好战和影响国家和平外交之嫌;另一则是某校开学军训,发生了教官与学生的冲突,“专家”们又言军训影响孩子心理和人格成长,应予取消云云。说实话,眼下的某些“专家”在我的心里就是贬意词,军队是国家的安全保障,不强军何以立国?孩子是国家的未来,少年强则国强。真不屑这些个“专家”,赠诗一首,抗日战争时田间写的:“假如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的骨头说:看,这就是奴隶!”
当然,枫叶也不仅仅是庄重,悲壮和苍凉,她还深蕴着脉脉的温情。唐朝僖宗年间,有一位宫女叫韩翠苹的,长年寂寞,苦于年华虚度,向往宫外的民间生活,一天,在御沟岸采来一片红枫叶,写上一首诗:“流水何太急,深宫竟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题罢,她将红叶丢入沟渠,流出宫外。巧的是,这片随波逐流的枫叶,竟被一个在京赴考的举子名叫于佑的偶然拾得,读了诗章,不禁大为感动,于是另觅红叶,也题了两句云:“曾知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然后转到御沟的上游,亦将诗叶放进水中,漂进宫里,恰巧又被徘徊水边的韩姑娘收起,当作一场美梦而珍藏起来。数年之后,皇帝遣放三千宫女,择偶而嫁,谁能料到翠苹小姐的乘龙快婿正是于佑,洞房红烛,恍然一梦,喜泪交流之下又在叶上书道:“一联佳句随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今日却成鸾凤友,方知红叶是良媒。”从此,枫叶多了一个浑号:“相思叶”。
枫之象,热烈,火红,昂扬,大气,象征着我们民族的繁荣和生生不息,古人称颂她的生命力,顽强而且长寿,附之万物灵长之人气,尊为“灵枫”。成于南朝的《述异志》记载:“南中有枫子,枫木之老者为人形,亦呼为灵枫。”宋人赵成德诗言:“黄红紫绿岩峦上,远近高低松竹间;山色未应秋后老,灵枫方为驻童颜。”
国人之爱枫,兹因寒秋少花,而红叶更胜春花,“只言春色能娇物,不道秋霜更媚人”,“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北京的西山,苏州的天平山,长沙的岳麓山,还有南京的栖霞山,是驰名全国赏枫胜地。南京向来有“春牛首,秋栖霞”的说法,有一年仲秋,正是寒雨连江,我和两位朋友去栖霞山,漫山青红,雨雾弥天,山道上落叶斑驳,凉气袭人。一直登上主峰,正在建设中的台阁因雨而停,杳无人迹,我们凭栏远眺,大江横陈,依稀目中。我指向山下的码头说:“那也许就是当年秦始皇东巡渡江之所。”老方接过话茬:“我一直思忖,始皇帝所望的王气不会是紫金山的赭石在阳光下的反射所致,这里能看到紫金山吗?我怀疑他巡至金陵,在此渡江之时正是秋季,栖霞万木染丹,曦阳斜映,眺之似紫烟升腾,若蚩尤大旗摇天飞展,难道不正是王气吗?”我闻之大笑,连称有理。前年红枫节,我只身去栖霞一游,曾赋《风入松》一阙云:“栖霞红紫映高秋,舒目大江收。仙家谁见摄灵药,乱云深,白水茶瓯。漫漶唐传经幢,千佛生像同舟。 东巡秦帝渡中流,王气几曾休?秣陵战焰溶铁索,争如它,香火绵稠。士女留连枫叶,新鸦旧树枝头。”
马路对面的体育公园,种了不少幼枫,杯口粗细,叶色经年不衰,问诸园丁曰,就叫红枫,一品种也,小区大门处亦有几棵,其干亭亭,其叶飒飒,层层若紫云横生,也有曲枝如盆景者,十分好看。突然想到杨万里的一首小诗:“乌臼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恢谐,生动,将小小枫树描写得调皮可爱。
本来想学《白杨礼赞》,大颂一番红枫的品格,但生来愚惰,仿不出高人的精髓,亦不愿狗尾续貂,拾人牙慧,算了,读一回唐人张继的《枫桥夜泊》,与美丽的红枫共享秋夜的宁静吧。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诗赋绽芳蕊 今来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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