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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哭声此起彼伏，哀乐此停彼响。这就是火葬场留下的记忆。而今天，我参加了一个葬礼，与以往的印象则大相径庭。

昨日黄昏，已进入严冬很久的老天，破例啜泣了一会儿小雨，虽无声无息，却寒寒地，很有力度地浸湿一切，洗净了红尘的浮躁与喧嚣。肃静下来之后，先是飘飘洒洒的雪花，很大朵，接在手心软软的，瞬间便会融化，仿佛雪花自己就有体温，好媚人。可惜只是昙花一现。当夜幕和气温结伴下降后，扑面而来的已是漫天肆虐的雪砂，很小粒，又干又硬，打在脸上很痛，抽赶着行人缩成一团，十分狼狈地逃回家。以往视野中的姹紫嫣红，顿时无影无踪。仿佛宇宙进入了围棋世界，只剩下了：黑、白。

黑与白，这也是我今晨在火葬场看到的主色调。不光体现在人们的着装、送葬的车辆，似乎还有很多非感观非物质的东西。都滤成了黑或白。生者为死者在雪地上奔忙，犹如白纸上黑字打印的最后一段悼词。现代社会似乎只剩下了“穷富”二字。但愿，不要富得不在乎悼词；但愿，不要穷得丢掉了悼词。其实说什么什么人人平等，有许多时候无人相信。但站在雪后的火葬场，看到那巨碑一样的烟囱象哲人一般地吐着烟圈，我还不得不感慨：这世界上，还真有平等的地方啊！

雪后的火葬场不象平日那样乱、那样闹。客流量甚至大于以往，但很静。哀乐仿佛怕冷不敢出门，哭声也似乎只是在心里冻成了冰。圣洁的冰雪与悲伤的气氛真很配，配得很凄美，使人多思，使人少语。我腿疾，无法走告别逝者的流程。只好在殡仪馆大院的角落里，听偶而鞭炮响，看时有花圈过。咹？------居然有鞭炮、有花朵，这红白之事、人生的两端还真有相似的地方哩！我正胡思乱想，两三片枯叶大小的黑灰，模仿咋日雪花的舞姿，悠悠落在我眼前，黑黑的浮在一摊白白的雪上，象没鼻子没嘴巴的大白脸上眨着几只鬼的眼睛，吓了我一跳。好半天，我才辨出：那不是谁失落的灵魂，而是鞭炮爆炸或花圈焚烧后随风飘来的纸屑。唉！我耳中不由响起一句老歌词：繁花过后成一梦……

又落下星星点点雀斑似的纸屑，招来一只不知刚才潜伏在哪里的大黄狗。是因为雪厚？还是在此地混得太久？大黄狗走路都象吊唁的脚步，慢且沉重，它很严肃地从院墙边一步一步、稳稳踩过来，路过我，歪着脖子抬头望望飘落的尘埃，盯盯看了看雪地上的黑屑，又和我对了一下陌生的眼神儿，然后，它悄然走开，在无人践踏、还很洁净的雪面上，留下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嘁！难道，环境不仅仅会改变人，它还会影响到狗？

返程路上，大家议论最近上哪儿玩能比较有收获。我答：雪后，不妨到火葬场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