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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金台什已与叶赫那拉的土地共同化作一阕悲歌，他的儿子倪雅涵却成了征服者麾下的一员战将。

   努尔哈赤的铁骑踏平了北方，继而踏上了汉人的土地。文化在刀兵中辗转，血与火同时燃烧，山河易主。

   其实，山河本就不属于哪一个王朝，它们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冷静地嘲讽人类的纷争。

   紫禁城上空飘扬着满人的龙旗，年轻的顺治帝，坐在金銮殿上环顾四周。他英俊的面庞看起来更像一个书生，然而他背后是强悍的多尔衮和能征善战的万千铁骑。

   皇亲和功臣倪雅涵理所当然地得到了荣誉和利益。他死后，一切被长子继承。而明珠，只是倪雅涵的四子。

   明珠身上，没有其祖的悲壮气质，亦没有其父的骁勇精神，他的聪明才智都用在官场上，游刃有余。

   他真的像一颗明珠，圆润，夺目，在残酷的角逐中灼灼而出，光彩照人。

   他的夫人是著名的阿济格亲王的女儿。一度辉煌过的阿济格被顺治帝赐死之后，整个家族没落了。然而，这一切未能掩盖明珠的光辉。

   从一名宫廷侍卫开始，他走向一个个“辉煌”的头衔：内务府总管、弘文院学士、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直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英殿大学士。

   若历数他担任过的所有官职和他给皇帝做过的事情，我会眼花缭乱。我不擅长记录这些，所以，遗漏了很多。

   明珠夫人觉罗氏与其夫一样，在女子中，也许应是强悍的一类。这位一品夫人，曾经因明珠称赞了一名婢女的眼睛美丽，而妒火中烧，不久便给明珠送去了一对血泊中的眼珠。这样的女子绝不会美丽。我希望这只是一个传说。

   明珠府当然很奢华，但我断定它绝不会美丽。

   而容若，永远是明珠府中的一个异类，他与那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这个格格不入的孩子，诞生在三百五十六年前。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明珠府邸中豪奢得沉闷的空气。

   那时，忽然有雪花飘落。洁白的花朵，飞过画檐，便成了漫天的梨花，依稀有清远的芬芳洒下，弥漫在我的梦里；穿过干枯的柳树，便成了轻舞的絮，依稀遁入更久远的诗篇里，为一个个迷人的句子做了韵脚；融入花下的泥土，便成了似水的柔情，在大地的血脉里奔跑……

   三百五十六年前的雪花，在大地深处流淌，依然不肯干涸。

   容若的第一个名字是冬郎。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乳名，如女孩子叫“春妮”一般。若“春妮”让人联想到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旖旎春光，那么，冬郎，让我想到的只能是皑皑白雪和凛冽朔风，那是属于寒冷的、凝冻了的忧郁。

   然而，鲜花与芳草，酒杯中的诗情，亦在这样的季节悄然酝酿。

   对于冬郎，周围的一切，确实只是凝冻的冰霜，只有灵魂里的诗书，是温暖人生的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