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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尼老聃的水，苏子的山

初读诸子，怎么看都觉得儒道是冤家：孔孟说仁义，老庄说无为；儒倡入世，道求出尘。后来出个苏轼，他风波历尽后，兼容儒道释——难道他，是个和事佬？

儒积极，道内敛，可拿他们看水的心得为例。

孔子曰：水哺生灵，像有德；无定形，必向下，可方可长，循之以理，像有义；万流入海，像有道；穿崖凿壁，像有勇；安放必平无高低上下，似守法；量见多少勿需削刮，似正直；无孔不入，似明察；源必向东，似立志；洗洁万物，似善施教化。

老子云：上善若水。水有至善之功，利万物而不争；至谦之德，居众人之所恶；至大之量，汇江海为百谷之王；至柔之刚，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瞧，孔子看水，看的还是仁义，做人正直有守，立志立德；老子看水，看的也还是他的“道”：不争，而人莫能与之争，至下乃至上。

这时，苏子临风，在赤壁万顷洒满月光的水上指点：从不变来看，英豪如孟德、虚忽若浮游，比起无限的宇宙，都是渺小的存在；从变化来看，宇宙的存在也不过是一瞬！短与长，大与小，成与败，都不过浮云过眼；唯江上清风山间明月是天地大造化，我们当悠然消受。

果然！须弥藏芥子：大固然大；芥子纳须弥：小又何尝小？王朝更替，你说到底是兴是衰是成败？至东至西，至异至同。仲尼的水老聃的水，不过是水，都是太初之始，天凝地蓄的无色无味而泽润万物的H2O。孔子说水“遍予而无私”，老子说水“利万物”，不是一个理吗？孔子说水“ 其流卑下”，老子说水“ 居众人之所恶”，英雄所见略同！

恍然！仲尼的水老聃的水，都将百川归海，殊途同归啊！恰似一架梯子，人须借它登高时，它就得竖放，方显其用，是儒；无需要时，最好把它横着放倒，它不负重了，又不给人添隐患，显其不用之用，是道。

兔死狗烹，不为五斗米向乡间小儿，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范大夫、陶渊明、李白、林和靖……古人逶迤而来，面前摆好两条路：领导觉得半部论语可治天下了，他们如搭上墙的梯子，就一路青云通大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领导觉得书生误国了，他们被撂倒一旁，只好南山青崖鹿鹤伴梅花。时势不一样，作用不一样，位置不一样，待遇不一样，结果不一样——竖架也好横放也罢，梯子还是梯子；儒有为有不为，道无为而有为，仲尼也好老聃也罢，何尝是冤家？

慨然，坡老不一般！他早有答案：世事如山，横看成岭侧成峰。只可惜，多少人，还是“身在此山中”；就像今天，大家困惑地望着安徽高考作文题中横放竖放的梯子，纠结不已。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