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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巍是我的朋友,小时候喜欢表演,后来去北京寻求机会,“漂”了很多年,终于被某导演看重,主演了几部影视作品,慢慢成为名人,今年国庆期间我们在一起聚了一次,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阿巍曾代言过一个医疗产品,后来被媒体曝光为伪劣产品,他因为虚假广告遭致铺天盖地的责伐,那段时间心烦得不得了,决定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待上一阵,坐火车倒汽车下拖拉机上驴车,辗转到了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向水的山窝窝小村落,阿巍喜欢那里的青山秀水,决定就在那里好好反省。
阿巍走到村头一户人家门前,见两扇柴门敞开着,他还是礼貌地拍了拍门板,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太太摸索着从屋里出来说:“是城里来的客人吧?快屋里坐。”阿巍一愣:“大妈,您怎么知道我是城里来的?”老太太没牙的嘴瘪了瘪:“门没关还敲门,除了城里人谁还这么礼貌?”听了这话,阿巍心里舒服,多日来的不快烟消云散。
坐着,说些闲话,一会儿,老太太上山采药的儿子回来了,他叫石头,左腿有点儿瘸。看见阿巍,石头愣了愣,冷冷地说,“你来干嘛?”
“你认识我?是在电视里见过我吧?”阿巍显得很兴奋,没想到深山里还有自己的粉丝。
“俺们这里还没通电呢,哪来的电视看?”石头放下背上的竹篓,把采来的药材晾在窗台上。
“那你怎么认识我?”阿巍迷惑不解。
“这有啥奇怪的?你是名人,俺们村大人小孩都认识你。”石头些轻描淡写地回答,一瘸一拐地去了里屋。
老太太摸摸儿子晾在窗台上的药材,小声嘀咕着:“自从摔断腿后,总是采这么点,这日子可咋过啊。”阿巍问:“不能采药,干别的不行吗?”老太太摇摇头,“俺们这里世代采药为生,别的能干什么啊?”
石头换好了衣服从里屋出来,对阿巍说,“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来这里干啥?”
“你不是说村里大人小孩都认识我吗?我今天就是来见大家的。”阿巍故意这么说,想和石头套近乎。果然,石头脸上没有了敌意,淡淡地说,“行,我去通知大伙儿。”
不一会儿,石头家的院子里挤满了男男女女,几个抱孩子的妇人看见阿巍,指指点点地说,“是他,就是这个人。”
阿巍见人群里跛腿吊胳膊的人很多,就问石头原因,石头说都是上山采药摔伤的。
石头搬来石凳放在台阶上,让阿巍坐上去,然后对众人说,“大家都坐下吧。”话音一落,人们“扑通”“扑通”坐在地上。阿巍坐在高高的石凳子上,俯视满院子席地而坐的人,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心里充满了快乐,高声问大家:“石头说大家都认识我,谁能说出我主演过的电视剧啊?”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一个老汉小声问身边的人:“电视剧是什么锯子?伐木用的吗?”几个年轻人嘻嘻笑着,阿巍也笑了,笑得有些尴尬。
半天还是没人回答,阿巍转身问石头:“石头,你们是怎么认识我的?告诉我好吗?”
“通过它。”石头递给阿巍一个纸盒,阿巍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这是一盒某某“接骨贴”,盒子的正面,是阿巍夸张地竖起大拇指的照片,背面是一段文字,简单叙述了阿巍使用接骨贴后的体会:“有一次我拍片子受伤,胳膊和腿多处骨折,去了几家医院没治好,最后用了某某牌接骨贴,你猜怎么着?三盒就让我康复如初!你看,我现在又能演电视剧了。某某接骨贴,真神!”
石头对阿巍说,“我们山里人靠采药为生,摔伤是常有的事,因为信了你的广告,受伤后都贴这玩意儿,结果很多人耽误了治疗,落得终生残疾。刚才你问大伙儿的问题我们没法回答,因为很多人就没看过电视,现在我也代表大伙儿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用过这种接骨贴吗?”
阿巍忽然觉得媒体上那些责骂的话根本不算什么,石头清澈淡然的眼神像一把刀子,一下子刺进他灵魂深处,他满脸羞惭,一个字说不上,抬手使劲擦额上的汗水。
石头说:“你没有骨折,没有用过这种接骨贴也没关系,今儿大家都在,你给大家道个歉,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啦。”
阿巍坐在石凳上,不知说什么好,场面一时很尴尬。这时,石头的母亲颤巍巍从人群里站起来,摸索着走上近前,拉住阿巍的手说,“孩子,是不是觉得说声对不起很难?大妈教你个法子,你过来,坐到俺们中间来。”
老太太拉着阿巍来到人群间,让他坐在地上,阿巍有点犹豫,旁边有人拽了他一下,“扑通”一声,他就坐在人群中了。忽然觉得刚才的局促、不安、羞愧、难过一下子消失了,心落在了实处,自己也成了一个普通的山里人,再看周围那些张粗糙的脸,写满了质朴和真诚,眼神里充满期待和宽容,他突然有了力量,站起身转着给大家鞠躬,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心里却觉着从没有过的轻松。
院子里的人一起站起来给他鼓掌,阿巍眼睛湿润了,当即掏出手机和媒体联系,决定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向大众道歉。
故事说完了,阿巍的语气很平静。我明白是石头们的宽容救了他,他用真诚的道歉找回了快乐。
后来阿巍出钱帮山窝窝架上电,山里人终于看上电视。
谁的一生也难免做错事,说声道歉并不难,只要你是真诚的,就一定能换得谅解。
诗赋绽芳蕊 今来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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