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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斯腾湖打芦苇

陈清琦

接受再教育的第二年冬天，部队让我们去博斯腾湖打芦苇，我们当然很高兴。第一是可以不用整天站在结了冰的泥水中挖大渠了；第二是博斯腾湖的美丽早就听说了，能去那里看看是我们很奢侈的向往，如今能实现，大家能不高兴吗？

     我们是乘车去的，到达后一看，冬天的博斯腾湖，除了辽阔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湖面已经结冰，冰面上盖着厚厚的白雪，只有无边无际的芦苇在寒风中摇曳，阳光下倒也壮观、美丽。

   我们就在湖中一个小岛上安营扎寨，埋锅搭帐篷。说来也怪，湖中水结着厚厚的冰，而小岛上的地却没有结冰，踩上去象踩在海棉上一样，陷下去还会渗出水来，走开又会慢慢地恢复原状。搭好帐篷我们打来芦苇先铺在地面上，然后铺上我们的行李就是家了。冬天，这里的温度在零下七、八度，夜间更冷。人多帐篷小，我们挤在一起倒也没有觉得多冷。早晨起来一看，我们眉毛和头发上都结了白霜，身子底下睡出一个人形，芦苇已经陷入泥里。最可恨的是我们的鞋和地冻在了一起，这时不是鞋暖脚，而是我们的脚去暖鞋，让鞋变得软一点，舒服点。

博斯腾湖的芦苇长得可真好，一丛一丛的，粗粗的、笔直笔直的，大约有五六米高。打芦苇虽然常常割破手指，挂破衣服裤子，但是比挖大渠轻松多了。我们用镰刀把芦苇割下来，扎成捆用车拉回去，每天的任务大约要干七、八个小时就能完成。但是，这活却非常危险，芦苇下的冰面上有许多冰洞，掉下去就肯定没命了。谁也没法把你从冰层底下捞起来。同学们都互相不停地说着话，一会就喊几声，或者唱唱歌来表明自己安全。走路时则在掖下夹一捆芦苇，万一掉下去有芦苇架着你可能没有事。就这样，还是有掉下去的，不过都是有惊无险。我也掉下去过，芦苇捆救了我，可是湿透的裤子和鞋几天都干不透，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博斯腾湖的芦苇无边无际，迷路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进到芦苇深处根本辩不出东西南北，万一迷路必死无疑。有一次我们走了很远找到一片长势特别好的芦苇，我们高兴地很快就打够了任务。心想今天我们提前完成任务，可以早点回去了。装好车，我们往回走，走了半天，一看，怎么又回到了老地方了。就这样走了几回，还是回到老地方。看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处白茫茫的一片，根本辩不出我们营地的方向。我想，我们是遇到人们说的鬼打墙了。寒冷、饥饿、恐惧一起袭来，怎么办？这么冷的天气，若走不出去，大家会冻死在这里的。我们个个歇斯底里地大喊：“有人吗？有人吗？”明明知道不会有人还是不停的喊。不知道过了多久，竞然看到有人向这里走来。是个牛鬼蛇神劳改犯。因为我们一来连长就已经强调，这里有劳改的牛鬼蛇神和我们在一个地方打芦苇，要我们特别提高警惕。现在不知道这个牛鬼蛇神来干什么，我们更害怕了。班长大喊：“别过来，过来我们就不客气了。”那人小声地说：“你们迷路了吧？相信我，跟我走吧，我也要回去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跟他走。当我们终于听到连长他们的喊声时，再找那个牛鬼蛇神已经不见了。这次经历让我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忘记。

    博斯腾湖的鱼可真是肥美。我们过足了全鱼宴。炊事班的同学在冰面上打开一个洞。哇！那些鱼便挤到洞口，仰着头，张着嘴。好象在喊：“吃我吧！吃我吧！”一笊篱捞上来五、六条，尺把长。说不上名字的各种鱼类，捞了一批又挤上来一批。天天吃鱼。到后来打嗝都是鱼醒味。唉!

     阴冷潮湿，终于使有的同学病倒了。我的朋友英就因为睡在潮湿的地面上而瘫痪了。她从腰以下失去知觉，不能动了。打芦苇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们决定打道回营。那天行李由车拉走，我们徒步行军回营。经过和硕县城时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喊着口号，唱着歌走着，引来许多市民站在街边看。一群孩子追着我们边跑边喊道：“快来看，劳改犯来了！劳改犯来了！”呀！我一惊！前后左右一看，可不！我们的这支队伍，队前军人，队后军人，喊队的还是军人，而我们近一个月没洗没收拾。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男生胡子啦茬，女生披头散发。啊呀！童言无忌啊！还真有点象劳改犯。带队排长一声：“跑步走！”我们跑出县城队伍就散了。同学们三三两两，无精打采，一路无语。

    还能说什么呢？再看看美丽的芦苇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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