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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人才细节观

秦池

时人言“关注细节”，则常常拿生活细节说事，以偏概全，上纲上线，似乎某个生活细节不被看好，其人便一无可取，是失败者一个了。这种关注自有其好处，意在提醒国人不可胡作非为，应谨言慎行，时时处处注意检点自己。这对于崭新的社会风貌的形成颇有助益，然其弊端也不少。

当今的中国人已非六七十年代可比，住房宽敞漂亮了，打扮光鲜多彩了，行卧坐立皆有模有样了，谈吐也文雅风趣多了，而女人们的一颦一笑也上了勾魂摄魄的档次了，男人们呢，也一个个不让巾帼地倜傥风流起来：一向以朴素彪炳于世的中国人如今天天在时髦的风口浪尖上扑打。这是个人意识觉醒后的必然，也是人材竞争态势使然。中国人材之多竟如牛毛，使各行各业不堪拥塞之苦。用人的门槛遂不断提高：从一般大学到重点大学，从专科生到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从美丑不论男女不分到只要美的和男的，从不更世的学子到有丰富工作经验的资深人士……­­­这恶性竞争的结果是，连北大也有学生力操屠刀敲砧卖肉高举糖葫芦走街串巷。人材之多，使商家喜得眉开眼笑，使他们习惯拿挑剔的眼光看人，给予的却是微薄的薪水。

有关权威人士认为，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最大的失败是教育。教育为何失败？多数人皆以为这是教育本身之责。其实，教育的如此惨状我们的社会也是难辞其咎的。社会急功近利的畸形的用人方式势必锻造不出真正的天才。学校里培养的天才，一旦进入社会，也许就会被种种苛刻的规章制度、复杂的人际关系断送掉。我们这个时代有不有天才，有不有大家？有，一定有。只是天才大家们还在忍受着种种非人的煎熬与折磨，才美暂时还不得展露而已，或已中途夭折并不为人知。

韩愈曾悲愤地断言他所处的时代：“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们这个时代也同样没有逃脱这样的“宿命”。伯乐真的实在是太少啊！试问我们的企业、公司，甚至事业单位，能够以宽容的态度对待错误闯入的爱因斯坦、陈景润式的天才吗？如果记忆还不错的话，大家一定还记得八十年代举国学习过的两位中学老师蒋筑英和罗健夫。他们虽为中学教师，然而却都在数学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并由此而成为当时中国知识分子的楷模。而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如此人才我们的中学是闻所未闻了。即使有，也可能不被他们的中学同行或社会看好，尽管他们都做好了本职工作，但毕竟不本分，有自私自利、沽名钓誉之嫌，连爱岗敬业也颇值得怀疑。大多数人关注的只是这位教师是否教出了高分学生，他的学生有几人升入了重点高中或大学，至于他真实的人品、学识如何，在学术界是否有建树，则是离题万里之遥，滑天下之大稽。

爱因斯坦、陈景润之辈在生活细节上很不入流，只因生能逢时，才为大众所接纳，并予以赞赏。可是，平庸的人们并不知道天才在哪里，在别人替他们发现之后，他们只是徒增仰慕之情而已，赞不绝口的同时却往往对身边的天才极尽诋毁之能事，无形中成为扼杀天才的“能手”。

能够处理好林林总总的生活细节，实属不易，也非有聪明才智者不可。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长于关注生活小节者，一般是善长交际的行政官员、商人、企事业里边的管理者等。职业使然，生活细节本身就是他们所着重要思考的工作范畴。对生活细节处理当否，往往关系着他们事业的成败。三国时的孔明晚年体质衰弱，吃不下多少东西。他深知自己这件小事对于蜀国意味着什么，为此他穷尽心智，特发明了抽屉，以承载他接见外国使者时吃不下的饭菜。此举竟蒙骗了魏吴使者的眼睛，使魏吴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孔明之聪明正在此！

全才如孔明者固然值得嘉奖，但为此全才者古今能有几人？多数人关注了生活细节，就疏于对技能、学识的把握；深入钻研技能、学识，在生活细节上就难免疏忽大意，有时甚至颠三倒四得不可理喻。我们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前者多于后者，至今如此。我们也习惯称后一种人为愚人、痴人、无用之人，不愿后生效法。积习成弊，我们的社会至今不愿对后一种人洞开大门，以种种理由束缚他们的发展。企业家们一迭连声叫苦：“我们缺乏技能型人才！”也许的确缺乏，不过他们的眼睛也是朝上长的，要用所谓的“生活小节”去框技能型人才们。即便如愿以偿，也拿技能型人才们当机器般的傻瓜使用，因为在他们看来，既然一个人连生活都不讲究，还能成多大气候，是白装了一肚子墨水了。

据说日本某公司某次招聘员工时，专在楼道放置了一把倒下的扫帚，结果只有一人过关，那就是扶起那把扫帚的人。这种考查方式对许多人震动颇大，以为一把小小的扫帚却称出了许多人灵魂的重量，妙！对此，我却不以为然。首先不管该公司那次欲招聘什么人才，此种方式都是不妥的。试想那么紧张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应试，有几人能沉着地关注周围的人和事？这不是有意刁难人么？也许该公司被各种高级人才撑破肚子了，才想出如此“良策”来。如此境地，能发现扫帚的确不简单，然而视而不见者未必灵魂就可鄙。试让爱因斯坦到该公司应聘，他一定是很多落选者中的一个，因为走路经常若有所思的他大概很难发现那把考验他的扫帚，即便发现了，可能思绪又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而扶正则很难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至于竟然敢对一只落到地上的苹果突发呆想的那个牛顿，众所周知，他的运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此种考试当否，明眼人自是一目了然。成功的商业公司的人才录用应不拘一格，其后才有可能让其各施其能，为自己赢得最佳的生财之道。用一个框子把人箍死了，再有潜能的天才也不可能演绎出动人的人生乐章来。长此以往，我们的社会将面临更为严重的人才匮乏，而另一方面却是“富余”的人才们被铁屋子的墙壁撞破头皮的惨烈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