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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加加林——纪念人类第一位飞上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2107        作者:宁明        发布:宁明        首发时间:2011-02-20 09:06:06
关键词:宁明 加加林
编语:
今年的3月27日,是人类第一位飞上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牺牲43周年纪念日。而4月12日,则是加加林飞上太空的第50周年纪念日。

                            走近加加林

                                                                   ——纪念人类第一位飞上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

 

宁明

 

 

 

    今年的3月27日,是人类第一位飞上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牺牲43周年纪念日。而4月12日,则是加加林飞上太空的第50周年纪念日。

    我打开相册,让目光追寻着记忆再次回溯到莫斯科中心繁华的列宁大街上,仰望这个人类第一位飞向太空的英雄——尤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加加林(Юрий Алексеевич Гагарин)。加加林气宇轩昂地站立在高高的纪念碑底座上,仿佛将身体插入了云端。他极目远方,脚下是相对于太空的高远而显得非常渺小的地球。加加林的双臂微微张开,像一只正欲振翅高飞的雄鹰。这样的仰望与景仰,我曾做过多次。每次去莫斯科列宁大街时,我都要刻意走到这座高耸的纪念碑前,再一次表达自己心灵深处的无限崇敬。和加加林一样,我们的生命都已被命运或使命的无形双手插上了钢铁的翅膀,在万里蓝天上,撒下了我们太多的青春汗水。当然,我是无法与加加林相比的,因为在蓝天里还撒有他年轻而鲜红的血液——这也许正是一个飞天者在天空中描绘出的最撼人心旌的人生色彩。

    在俄罗斯的不同城市,众多的广场上都耸立着不同尺寸、形状、材质及不同色彩的加加林雕像。每年的3月27日,那些记忆深刻的人们,尤其是老人和孩子,会不约而同、踏着厚厚的积雪默默地来到加加林雕像前,献上自己心中的怀念与崇敬。这位为人类、更为前苏联、也为如今的俄罗斯赢得了永恒荣誉的航天英雄,是俄罗斯民族的巨大自豪。但是,这位英年早逝的英雄,不是殒落于太空,却是在完成太空遨游之后的一次普通飞行训练任务中牺牲的。他的生命太意外地消失在了人们的敬慕之中,这让那些崇尚英雄、仰慕蓝天的善良人们,从此多了一个用泪水与叹息构筑起的哀伤的春季。加加林,一个让俄罗斯三月的天空从此每每回首而落泪的名字!

    1968年3月27日,在莫斯科北郊弗拉基米尔新村附近的一片森林里,人们在厚厚的积雪中发现了一个6米多深的大坑,这是加加林与他的战友谢列金驾驶的米格——15歼击教练机以自身5吨重的躯体猛烈撞击地面时形成的,大坑的四周散落着飞机的残骸碎片。两名飞行员的尸体已残缺不全、无法辨认。在飞机残骸的前座舱左操纵台上夹着一截断臂,这也许是加加林留给人间的惟一一块相对完整的“骨肉”了。至今,谁也说不清加加林是因为怎样的原因牺牲的。他的死因成了几十年来人们猜测不断、又一直解不开的谜。也许,只有加加林自己才能说得清楚,他们的飞机为什么在仅有250——300米的很低高度时竟还处于几乎垂直的俯冲状态。在这样低的高度上,飞机居然仍以140——150米/秒的下降率急速下坠,这无异于在空中就已宣布了两名飞行员的必定死亡。两秒钟后,在飞机坠地的瞬间,于一声巨大的轰响声中,两名出色的飞行员却以另一种无声的方式宣告了自己从此将对这个世界永远保持缄默。如今,加加林在飞机坠落的地方以雕像的姿容留给人们一副永恒的微笑。那些每年如期而至的一簇簇鲜花已唤不醒人们心目中的航天英雄。对自己飞机失事的原因,加加林用永远的习惯性微笑做出了无言的回答。他仿佛是在有意考验人们的想象力。即使在克里姆林宫红墙外的墓穴里,加加林也一直恪守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加加林和斯大林这样的人物一起葬在克里姆林宫红墙外的墓地里,他们的前方不远处,是深红色的列宁墓。我想,即使列宁这位令加加林景仰、信赖的革命领袖回首询问时,他也是不会轻率地说出自己飞机失事的秘密的。两年前,几十名专家向普京政府联合请愿,要求重新调查加加林之死的原因,还这位航天英雄一个“清白”。但是,政府自有政府的考虑,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些只知追求“真理”而不太通晓政治玄奥的科学家们的善意请求。

无论飞行员还是航天员,也许,从他们选择飞行这个职业的那一天起,就意味着选择了随时的牺牲。死的方式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们的生命最终将以怎样的方式告别蓝天,或在什么时间、地点完成人生的最后一次坠落,既无法预测、也是并不重要的了。无论悲壮还是平静,牺牲的飞行员的青春已融化进了蓝天白云之中,在日升日落中,他们的灵魂必是永远年轻。

 

 

      揣着加加林牺牲这个巨大的谜团,我于2000年10月来到了俄罗斯联邦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留学。两年里,在这所世界闻名、以加加林的名字命名的俄空军最高指挥院校里,我有机会接触到了一些与加加林有关的人,也听到了许多与加加林死因有关的传说。但是,从我查阅到的有限的资料看,还没有发现任何一份资料记载与加加林飞行事故的直接原因有关。也就是说,两年来,我所见到的与加加林生前有过交往的人、或与加加林之死有关联的传说、以及所能查阅到的有关的俄文资料,均不能够说明加加林是怎么牺牲的。加加林之死,不仅在外界人们的眼里是个永远的谜,即使在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的专家、教官那里,也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看来,解开这个谜还需要时间或需要一个契机。也许,这个谜已没有了谜底——谜底早在41年前已被加加林带走了。而谜,又总是诱人的。人们在不停歇地耗费着自己的想象和热情,在试图为加加林的死因寻找到一个自圆其说的答案。

    20世纪这个最大的航天谜团,曾一次次掀起人们热议的波涛,但最终也没有水落石出。1961年4月12日,加加林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太空飞行。历时108分钟的太空遨游,把人类航天的梦想推向了崭新的高度。7年后,他34岁的年轻生命如短暂的太空飞行一样,在天空中划过一道一闪即逝的弧线,永远消失在了人们的仰望之中。

    在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的办公大楼里,进门后的右侧,有一尊不到两米高的加加林塑像。塑像的身后,交叉悬挂着俄罗斯空军的军旗和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的院旗。在这样肃穆的背景下,头带飞行帽的加加林显得格外英武。我曾数次站在这里与“加加林”合影,并曾多次猜想过与加加林有关的种种传说。这位极富传奇色彩、又令人敬慕的航天英雄,把我的思绪一次次带向遥远。

    我在俄罗斯联邦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留学期间,几乎天天与黑黝闪亮、用花岗岩雕塑成的加加林见面。夏天,艳阳下,加加林的脸上映现着闪烁的阳光,就像他的笑容一样灿烂;冬天,下雪后,他就戴上了一顶白帽子,以一副调皮、滑稽的逗人模样看着走过的行人。有时候,加加林的头顶上还会落下一只鸽子,不是觅食,而是不停地咕咕鸣叫,仿佛它要把这位久眠的航天英雄在晨光中唤醒。在俄罗斯联邦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的正门广场旁,加加林就这样永远帅气十足地微笑着,并将目光投向无尽的高远。他的心仿佛从没有停止过飞翔,而且越飞越高,直到彻底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4月12日是俄罗斯的航天节。2001年的这一天,我和不同国籍的同学们一起参观了展放在俄罗斯空军博物馆里的“东方——1号”宇宙飞船。俄罗斯空军博物馆离我们留学的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很近,出了学院南门往右拐,步行十几分钟就能走到。大家围在这个看上去并不算太大、仅有4.75吨重的宇宙飞船的船舱下边,一边仰望,一边指指点点,并小声议论着加加林当年是怎样跨进这个小小座舱的。我登上两米多高的梯架,攀爬在离宇宙飞船很近的护栏上,透过飞船的舱门口,仔细查望了加加林当年坐过、并飞向太空绕地球飞行108分钟的太空座椅。座椅显得很狭窄,整个飞船座舱内也很狭窄。我想,在太空中的加加林一定是稍微卷曲着双腿飞行的,尽管加加林的身高仅有1.57米。

    一位看上去有六十岁上下的工作人员为我们当解说员。他好像是喝过了一些伏特加酒,俄罗斯人几乎都爱喝酒。他的眼眶上方有一双很浓又很长的眉毛,说话的时候随着面部表情的变化,眉梢一颤一颤的,显得特别生动。他介绍说,加加林飞上太空,也是一个偶然的奇迹。当初加加林并不是唯一的人选。27岁的加加林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有人建议,应由另一位训练成绩同样优秀的宇航员戈尔曼·季托夫替换下加加林,去完成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太空飞行。但是,从心底里一直喜欢加加林的苏联火箭和航天系统总设计师谢尔盖·卡罗廖夫还是坚持了最初选定加加林的决定。他相信加加林一定能实现他个人、也是全苏联人的伟大梦想。卡罗廖夫喜欢上加加林,也是由于一个偶然的细节。细节决定成败。在当时,人们可能还并没有谁这么肯定地说过。

    加加林是位在训练上十分认真、刻苦的宇航员。他的梦想就是第一个飞上太空。当然,这也是其他宇航员的共同梦想。加加林从小就养成了吃苦耐劳的习惯和意志坚定的品质。23岁时,也就是1957年,加加林从契卡洛夫第一军事航空飞行学校毕业了。这位个头不高但却非常精悍的小伙子,从此当上了一名海军航空兵的歼击机飞行员。一颗热爱飞翔的心终于忘情地投入了蓝天白云的怀抱。而另一只幸运的光环也正在向飞行成绩优秀的加加林的头顶上悄然飘移过来,尽管他对这一切并不知晓。1959年10月,苏联首批宇航员的选拔工作开始了。宇航员要从全军3400多名优秀的歼击机飞行员中选拔。几乎每个35岁以下的年轻飞行员都要像过筛子一样被挑选一遍。优中选精,精中再选精。终于,加加林以坚定的信念、机智、勇敢、勤劳、果断、沉着等优秀的素质,过关斩将,一路闯过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淘汰的各个关口,最终被选为了苏联首批20名宇航员培养对象之一。由飞行员被选定为宇航员,对飞行者来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和骄傲。宇航员的代名词就是人们心目中最优秀的“尖子飞行员”。

    也许,选中加加林的原因还有另外一条,那就是他典型的俄罗斯面孔和纯正的俄罗斯血统。加加林是白俄罗斯血统,而季托夫则是乌克兰人。这对于大俄罗斯民族主义情绪一向浓厚的苏联来讲,无疑也是很关键、很看重的一个因素。虽然没有人刻意去说破它,但这种思想观念在苏联人的心中却是根深蒂固、不容动摇的。小个子的加加林以行为机敏、乐观,处事爽快、大方的特点很快赢得了航天培训中心人们的喜爱。甚至可以说,在航天员培训中心,加加林简直是个人见人爱、可亲可敬的小精灵鬼了。这样一来,他自然也就深得领导的关注与欣赏。真是没办法,在其它条件同等优秀的情况下,一个人通过个人修养和品格魅力所透射出的光泽,往往会成为影响决策者选择时的一个重要因素。这种难以表述清楚的“好感”,在人们的心中会悄悄地发生着作用,使决策者的天平不知不觉地向着自己偏爱的方向倾斜。

    加加林那次受“偏爱”的机遇,是一个非常细小的细节,却让人们从中咂出了另一番令人欣赏和钦佩的味道。

    “东方——1号”宇宙飞船发射在即,最后由谁来执行这次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太空飞行的庄严使命?就在确定最后人选的几周前,加加林和他的伙伴们被神秘地送到了戒备森严、保密级别极高的“东方——1号”宇宙飞船装配厂房内。宇航员们面对着尚未竣工、正在组装调试中的宇宙飞船,一颗颗怦怦跳动的心显然有些难抑的激动。所有受训的宇航员都是第一次看到宇宙飞船的“庐山真面目”,有点紧张,也有点好奇,还有点兴奋。站在飞船旁边的主设计师科罗廖夫微笑着指指自己的得意之作,问,谁愿意最先上去试坐?兴奋中的加加林马上举起了右手,“我想试试!”科罗廖夫点头应允。谁也没有想到,加加林迅速地弯下腰,脱下了自己的飞行靴。他只穿着一双洁白的袜子走向了还没有安装舱门的座舱。并没有谁要求他这样做——进入宇宙飞船的座舱是不需要脱掉鞋子的。看在眼里的科罗廖夫心中被一股什么力量微微地触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年轻人能如此珍爱自己花费巨大心血设计、制造出来的特殊“作品”。加加林对科罗廖夫劳动成果的极端尊重的举动,让这位苏联最著名的航天飞行设计师感慨不已!他像遇见了知音一样拉住加加林的手,微笑着什么话也没有说。其他几名宇航员随后也依次进入了宇宙飞船的座舱进行短暂的体验性乘坐。他们都按“既定”的训练习惯没有脱掉自己的飞行靴。因为,平时的模拟训练中,他们都是穿着飞行靴的,而真正飞向太空时,也同样是要穿着宇航靴上天的。

    必须承认,加加加的这个并非刻意的脱鞋动作,在科罗廖夫的心目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在科罗廖夫的眼里,这位年轻人的一个细心的动作,让他看到了一种可贵的精神与素质。如此懂规矩,又如此珍爱自己为之倾注巨大心血的宇宙飞船,加加林最终赢得了科罗廖夫的由衷赞赏和信任,并下定决心,就由他来执行这次人类首次的太空飞行任务。科罗廖夫事后说:“只有把飞船交给一个如此爱惜它的人,我才放心!”

    听完这位工作人员绘声绘色的介绍,我猜想,这其中一定会有一些演绎的成份,但加加林的谦和细心和善于理解、尊重他人的优良品质,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我们大家。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在从梯架上走下来时,每一步都力争踩得很轻。

 

 

    斯摩棱斯克市。这座俄罗斯著名的“英雄城”,以制造飞机和二战时期英勇抗击德军而闻名。它位于莫斯科西南方向419公里,东部与另一座“航天城”卡卢加市交界。斯摩棱斯克因拥有了加加林的名字而更加声名远播。因为,这里是航天英雄加加林的故乡。

    2001年4月26日夜11点20分,我和另外四位在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留学的中国同学一起,从莫斯科市的白俄罗斯火车站乘火车出发,去往斯摩棱斯克这座美丽的城市。出发前,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到了斯摩棱斯克,首先要参观一下那里的二战博物馆,如果时间来得及,再去位于斯摩棱斯克东北部240公里处的吉兹哈斯克镇附近的克鲁什诺村(也译格扎茨克区克卢希诺镇),去访问一下航天英雄加加林诞生的地方。此行目的很明确,我们就是要奔这座城市的英雄名声而去的。加加林,一个令人向往的名字。

    在我们参加观斯摩棱斯克文化休闲公园旁边高高耸立的臧黑色英雄保卫纪念碑时,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几名男女青年。四位女孩子和一位男孩子看上去像是中学生,而另一位上身穿黄毛衣、手臂上搭着风衣、大约三十几岁模样的女子,可能就是他们的老师。我上前询问他们,并证实了自己猜想的完全正确。我又问去加加林诞生的村庄该怎么乘车?他们笑了起来,说,当然知道啦。一个女生追问我,你们去那里干什么?因我俄语说得还不算很好,就简单地回答她是去旅游参观。他们又一起笑了起来,说我们的家乡就在那个小镇附近,那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加加林的亲人都已不住在那里了,没什么好看的,何况离斯摩棱斯克又很远,还是不去的好。我问他们是在斯摩棱斯克读书吗?那个女生笑着说:“涅特,都冉艾克思古耳黠!”噢,原来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出来旅游的。只是,我们双方要旅游的目的地正好相反。

    能和加加林的几位“小老乡”同行游览,当然是令我们心中高兴的事。于是我们便接受了学生们的建议,不去亲赴加加林出生的那个小村庄了,而改作与加加林的同乡们边游览边攀谈。这样的随意“采访”也许能更多地了解加加林。交谈中,我当然要问到加加林的身世,以及他家人的现在状况。再有,我还想了解一下他们这一代俄罗斯青年对当年的航天英雄加加林是怎样的评价与态度。他们都是坦诚的孩子,个个率真而阳光,谈话中满脸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与热情。

    健谈的女孩对我们说,前几天报纸都登出来了,加加林的妻子瓦莲京娜在4月12日航天节那天,又一次来到克里姆林宫墙外的加加林墓地,手捧着鲜花,来看望自己的丈夫了。而就在十几天前的3月27日,65岁的瓦莲京娜还在亲人的陪同下,为加加林扫墓。旁边的一位男同学插话说,其实,瓦莲京娜每年都要和两个女儿、还有外孙来为加加林扫墓的。加加林不仅是个英雄,更是他们的亲人。当然,还有许多人是慕名而来的,他们都是来为加加林献鲜花的。我们这儿离莫斯科太远了,我还没有看见过红墙下的加加林墓,但斯摩棱斯克的广场上也有加加林的雕像,每到祭日,这里的人们就把鲜花放在他的塑像前。一会儿我们往南走,不远,也许还能看到加加林雕像前没有被清扫走、已快晒干了的花束。

    一直默默走路的女教师对我们说,加加林生于1934年,童年是在斯摩棱斯克区的克鲁什诺村度过的。后来,他们全家就迁到了吉兹哈斯克(也译格扎茨克)小城。加加林牺牲后不久,苏维埃政府就把这个区改名为加加林区了,也有人叫它“第一宇航员城”。人们是想用这种方式永久地怀念他。加加林是俄罗斯、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英雄,是比一般的英雄更了不起的英雄!

    女教师还说,人的命运有时是不可选择的。加加林在108分钟的太空飞行中,经历了好几次巨大的风险,均能排除故障、化险为夷,并平安地返回了地面;可他却在7年后的一次普通飞行训练中丧失了年轻的生命。他才34岁啊,实在令人惋惜!加加林从小就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他的父母、祖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加加林刚满15岁时,为了减轻家庭的生活负担,就停止了学业进工厂当了翻砂工人。他小小的年纪一开始就干起了那么繁重的体力活,想一想该有多困难啊。加加林很爱学习,无论白天干活再苦再累也要每天坚持去工人夜校学习。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工人夜校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考取了理想中的学校,就是伏尔加流域的萨拉托夫一所中等技工学校。命运并没有戏弄加加林这个能吃苦的孩子。在萨拉托夫,他加入了航空俱乐部,后来经过一番艰苦努力,又进入了航空学校。从此,他终于迈进了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军队飞行员队伍。

    其实,人的生命极其脆弱,只是在想象中才是强大的。一夜之间,名声显赫的加加林就永远消失了。他牺牲后,妻子瓦莲京娜独自抚养两个年幼的女儿。他们是1957年结的婚。1959年,大女儿叶连娜出世,小女儿加林娜赶在父亲踏上太空前一个月出生。加加林遇难那年,妻子瓦莲京娜才33岁,也就是像我现在的年龄,而他们的大女儿9岁,小女儿才7岁。瓦莲京娜几十年的孤独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什么人能去关心。

    女教师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注视我们,语气很平缓,声音中充满了伤感。她有点自言自语,既像是讲给我们听的,又像是说给她的那五个学生听的。

    与这六位师生合影、分别后,我们按照他们指引的方向找到了以加加林的名字命名的那条大街。街道不长,东西方向,显得很宽敞,像一座长条型的花园,很干净。街道两旁的楼房不是太高,呈现出一种很平和的风格。我们决定在这条大街上找一家旅馆,今晚就枕着加加林的名字住上一夜。

第二天上午,我们带着昨晚的梦境,一路唏嘘感叹地参观了二战博物馆。在这座威名远扬的英雄城市里,我们仿佛寻觅到了注入加加林身体里的那种无所畏惧的基因。

 

 

    当我们来到“航天城”卡卢加市时,已是黄昏时分。我们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航天博物馆。这是一座建筑宏伟、颇具现代风格的博物馆,可以想象,它已是为这座城市增光添彩的一张亮丽名片。由于该馆已关闭下班,我们就在博物馆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来。没想到这座航天城的夜生活也颇具“资本主义”色彩,刚登记完入住手续,一位工作人员模样儿的小伙子就直接问我们,要不要找俄罗斯女孩子来陪着聊天、喝酒?很漂亮的,都是大学生。我们相视而笑,说谢谢,不必了。我向他问清了航天博物馆明天开门的时间,并说明了我们此行的最大愿望就是看看加加林飞向太空的“东方——1号”。

    早晨,我们来到奥卡河边散步,航天博物馆就坐落在河岸的北边,离奥卡河很近。从奥卡河岸边拾阶而上,不用五分钟就来到了绿树成荫的果戈里广场,而广场的左边,就坐落着我们要造访的航天博物馆。这里的确是个风景美丽的地方,四周显得很安静,看来也很适宜人们在漫步中对往事进行一番追思。

    巨大的“东方——1号”静静地陈放在博物馆的广场上。整个火箭推进系统和宇宙飞船的船舱都是白色的,在火箭硕大的身体上竖写着俄文的“东方”。鲜亮的朱红色巨大托架把昂首斜卧的火箭衬托得更加雄伟壮观。我们迫不及待地要与这个庞然大物合影留念,结果却怎么也选择不好构图的合适角度。因火箭太大,而我们显得太渺小了,构图的结果是选取了完整的“东方——1号”就割舍掉了人物的影像。只好远些,再远些。看来,只有离开“东方——1号”足够远的距离时,才可能观赏到它的全貌,并对它形成一个完整的印象。这时,与它一起合影,才能达成和谐统一。

    在加加林遨游太空40年后的2001年夏天,竟有几位中国军人怀着崇敬的心情专程来仰望他当年飞向太空的“坐骑”,令在火箭旁路过的一位俄罗斯老人感叹不已。他赞扬我们都是“玛拉吉茨”——好样的!他说,几十年过去了,不光是俄罗斯人,还有世界各国的人们都依然牢牢记着加加林英雄的名字,并追寻他生活中的平凡细节,这不能不让人感动!

    也许,对于“东方——1号”的乘坐者加加林来讲,人们只有在拉开一段历史距离后去观看,才能更好地欣赏到他完整、丰满、迷人的卓绝风采。

 

 

    我们的歼击航空兵战术教官尤拉十分敬业,他做完手术还没拆线就来给我们上课了。这位在蓝天上飞了3500多小时的老飞行员,心目中最崇拜的英雄是加加林。他说,加加林是俄罗斯头号大英雄。

    每一次战术课讲完后,他惯例性地要问我们有没有问题:“乌瓦斯耶斯契洼颇娄斯?”我们心疼他身体不好,就连忙说没问题没问题。可今天有些特别,2001年3月26日,明天就是加加林牺牲33周年纪念日。我还是忍不住提出了一个与本节课程完全无关的问题:航天英雄加加林究竟是怎么牺牲的呢?他的飞机为什么在低高度时竟出现那样不可思议的大俯冲角?是不是他或教官谢列金犯下了严重的操纵错误……

尤拉吃力地笑了笑,苦笑的表情显然有些难堪。他因为伤口的疼痛使额头上浸出了细细的一层汗珠。他缓缓地坐到椅子上,又笑了笑,对我说:“达洼里西宁,沃呆得洼颇娄斯,欧钦特鲁得纳!”他说的对,我提这样的问题,任何人回答起来都是非常困难的。因为,这个问题至今还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

教官尤拉若有所思,合上教案夹子,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指尖上的白粉笔沫,从容地向我们讲起他了解的加加林。

加加林在契卡洛夫第一军事航空飞行学校毕业后,继续刻苦钻研飞行技术,一直是同批飞行员中的佼佼者。尤拉用两只手对接在一起,做出一个塔尖的形状,呶一下嘴,用下嘴唇指指“塔尖”的位置,说:“加加林就在这个位置上,他一直是最拔尖的飞行员!”

    加加林自从太空飞行后,在飞机上的飞行就被迫中断了下来。不是他自己不想飞,而是领导的意志或国家的利益不让他飞了。原因很明了,加加林已是苏联的航天英雄,是世界上举世瞩目的焦点性新闻人物,他的任何一举一动都倍受世界人民的关注,如果让他飞行,万一出现什么闪失,将会给历史留下无可挽回的憾恨。

    后来,加加林进入茹科夫斯基空军工程学院进修,1968年以优异成绩完成了毕业答辩。其间,他曾几次向上级写报告,申请准允他恢复飞行。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最终获得了上级的批准。加加林为了参加下一次的航天飞行任务,首先要进行必须的恢复飞行训练。从1968年3月开始,加加林重新开始了歼击机上的飞行训练。按计划,他将在3月13日至5月22日期间完成18架次的教练机飞行,总时间7个多小时。然后再在战斗机上单独飞行。前十几次的教练机飞行一切顺利,3月27日是加加林单飞前的最后一次教练机飞行。为了安全上的稳妥起见,上级还专门安排了上校飞行员、飞行经验丰富的谢列金副团长作为加加林的技术检查教官。他两个人的飞行技术,应该是一点没有问题的。尤拉特别强调说。

    教官尤拉说他只见过一次加加林,上中学时,在一个很大的报告厅里听过加加林做报告。加加林飞向太空的英勇壮举深深影响了他们这一代年轻人的人生选择。尤拉的脸上终于洋溢出了自豪的笑容。他说,后来,我就报名参加了空军,很幸运,几年后我也成了一名歼击机飞行员。尤拉伸出大拇指,说:“依思特列比皆里尼可,玛拉杰兹!”在他眼里,歼击机也就是战斗机飞行员才是永远最棒的!他还说他原来的部队在远东地区,后来,身体不行了,才停飞回到莫斯科,来到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当教官。

    原来,我和教官尤拉都曾飞过加加林与谢列金牺牲时所飞的那种型号的飞机。我告诉尤拉,在中国空军,管这种米格——15歼击教练机叫“乌米格”。这种“乌米格”飞机我18岁时只飞过半年多。它的操纵性能很好,但安定性能一般,这对于新飞行员来讲,刚飞行时会有一定的难度。尤拉附和我说,“嘎涅斯纳!”看来,他也很赞同我对这种型号飞机的感觉和评价。

    我对加加林和谢列金上校的失事原因一直心存疑惑。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这两名飞行技术绝对一流的飞行员会犯下这么严重的操纵错误。教官尤拉叹口气说,当时,天气情况很糟糕,他们的飞机在两层云的夹缝里飞行,完成课目后,准备返航,加加林还向地面塔台报告了情况一切正常。他们只需要继续转弯下降高度就行了,由70度航向对向320度,按预计路线返回机场,就算完成了任务。可是,在加加林报告后不到一分钟,他们两人在空中就与地面塔台失去了无线电通话联络。他们的飞机在高度不到300米时,居然在做垂直俯冲,这绝对不是人为操纵造成的结果!想想看,哪位飞行员会自己操纵飞机故意往地面上撞啊?这一定是飞机或其它什么不可抗拒的原因造成了这种难以挽回的严重状态,结果夺去了加加林和谢列金的命。

    尤拉气愤地说,我已注意到了一些人对加加林飞机失事原因的猜测,有些猜测简直是对英雄的侮辱!让人无法接受。有人说,加加林和谢列金飞行前喝了烈性酒,是“沃特嘎”(伏特加酒)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因此在飞行中失去了操纵能力,飞机是在完全失控的状态下坠向地面的,导致了两人的身亡。胡扯,这简直不可思议!加加林对自己的行为一向严格要求,怎么会在飞行前24小时违反规定喝烈性酒呢?!再说,每次飞行前还有航空医官对飞行员的身体状况进行严格检查、把关的啊!一些人真是别有用心,简直是胡说八道!他骂这些人是流氓,“胡里甘纳,胡里甘纳!”

    我理解教官尤拉气愤的心情。他不能容忍别人恶意地往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身上泼脏水。尤拉为了说明加加林绝不会飞行前违规饮酒,还讲了一个加加林对自己严格要求的故事。但就是这个故事,也许正是加加林最后一次飞行前的最不祥的预兆。

    飞行的当天,加加林从一大早就很不顺当。一开始,他发动车子时几次打不着火,眼看着飞行进场的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只好匆匆改乘公共汽车赶往机场。忙中出乱。加加林也真是“点儿背”,当他好不容易赶到了机场门口时,却又发现进机场的证件忘带了。按规定,没有通行证任何人是不允许进入莫斯科近郊的齐卡洛夫军用机场的。这种密级和戒备程度很高的地方,人员进入时履行的手续当然也要繁琐一些。当时,和加加林一起参加当天飞行的其他宇航员就劝他,你是苏联英雄,大家都认识你,给卫兵说明一下原因,回头补充登记一下手续就行了。可加加林并不这么做,他不愿带头违反进入机场的规章制度。无奈,加加林只好沮丧地返回到住地,取回了进入机场的绿色通行证“巴布斯克”。

      教官尤拉对我摊摊手说,达洼里西宁,你看,加加林怎么可能在飞行前违反规定饮酒呢?但他又补充说,我们都是干飞行的,都知道心理、情绪对飞行安全的巨大影响。这也许是加加林生前犯下的唯一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因为,在俄罗斯有一种说法,“半道返回乃不祥之兆”。我也以赞同的口吻对尤拉说:“在中国,也有这种说法,叫做‘好汉不走回头路’。”尤拉惋惜地说,那天,加加林真的不该去参加飞行啊……他是完全可以避开这场灾难的。

    也许,全世界的飞行员都会偶尔地“迷信”一下。在遇有“不祥之兆”或情绪极度不稳定时,除非面对的是无法更改的飞行任务,一般情况下,比较明智的抉择是主动取消当日的飞行。别人也许不会理解飞行员的这种做法,但飞行员们之间却是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心情和选择的。

 

 

    当我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时,手心里已握满了冰凉的汗水。打开台灯,莫斯科时间:3点40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这几天连续思索加加林最后一次飞行的情景太多了吧,昨夜里,我竟以加加林的身份,做了一个逼真得如身临其境的梦。33年前加加林的最后一次飞行变成了我的飞行。直到飞机在触地爆炸的瞬间,我才从惊恐万状的噩梦中醒来……

    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使人感觉心情有些压抑。当我取回通行证、第二次返回齐卡洛夫机场大门口时,已是八点半钟。我匆匆忙忙在门卫的登记簿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Ю·А·Гагарин,招手搭上一辆嘎斯牵引车直奔指挥塔台楼下的飞行员休息室。我看见伙伴们都在拿着航空地图和飞行夹板埋头进行飞行前准备,就没吱声打扰他们。我在墙角处找到了谢列金上校。他正坐在一条长木凳的最里头,好像有些着急,显然,他是在等待迟到的我。好在,我来迟的时间还不算太晚,离我们上飞机的时刻还有45分钟。谢天谢地!我的迟到并没有达到“错误”的程度,因为,按规定,飞行员最迟应于开飞前40分到达机场,否则就得取消该次飞行任务了。

    我与谢列金没有寒暄,坐下来进行了简短、认真的协同准备。主要是明确了起飞、着陆、空中动作时操纵飞机和空中出现特殊情况时前后舱的工作分工。9点15分,一辆敞蓬汽车就把我们送到了起飞线的飞机旁。米格——15歼击教练机的身上结满了一层白霜,这个刚从寒冷的黑夜里醒过来的家伙一声不响地停放在水泥地上。谢列金代替我围着飞机仔细地转了一圈,还伸手扳动了几下副翼和方向舵,看看操纵系统是否灵活。检查完毕,确认飞机一切正常,他便在飞机放飞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说,这些工作都是应由我这个前舱飞行员来完成的。

    我向谢列金感激地敬了一个军礼后,跨进了飞机的前舱。几分钟后,指挥员向我下达了口令“625开车!”625是我的飞行代号。座舱内也同样很冷,我戴着棉皮手套的手指显得有些笨拙,格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些应打开的电门,翻开红色保险盖,用力按下了发动机起动按钮。9点19分,飞机轰鸣着在跑道上加速滑跑,十几秒钟后,两个主轮就轻轻离开了地面。

     我收起起落架后不久,座舱四周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这是入云前的征兆。果然,高度不到500米,飞机就一头拱进了云层里。这样的天气飞特技是极不合适的。因未征得后舱教官谢列金的同意,我暂时没向地面塔台指挥员报告这样糟糕的天气实况。谢列金是位飞行经验非常丰富的飞行员。我明白他的意图:等飞机再爬升一段时间,在更高的高度上观察天气情况才是准确的。我心头掠过了一丝抱怨:这样的复杂天气为什么指挥员还下定决心进场飞特技呢?为什么不先派一架飞机侦察天气,再定下飞行的决心?

      当我操纵飞机爬升到高度2000米时,终于穿出了云层。但是,向高处望去,头顶上又有一层云在等待着我们。我操纵飞机只在两个云层的夹缝里穿行。当我正准备加入预定的3号空域时,地面指挥员却下达口令,让我改变航向加入到5号空域。我一边操纵飞机转弯一边注意收听无线电里的空地通话情况。原来,我们的飞机起飞后不到一分钟,指挥员又错误地放飞了一架速度比我们更快的飞机,为防止后机追赶、超越前机而发生危险,只好临时命令我们转弯加入到另外的5号空域。加入空域后,我尽可能操纵飞机在云缝中做完了规定的动作,谢列金也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空域位置,生怕因云层的影响,我们的飞机偏出了空域。

       当我的飞机正要退出空域的时候,从座舱前风档的左侧,突然飞来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我迅速操纵飞机向右转弯躲避,并一边回头进行观察,好像闪过的是一个黑色气球,球体下面还有悬挂物。看来,这可能是机场气象台放飞的用来探测云层高度的气象气球。有惊无险。幸亏我发现及时,飞机没有与气球相撞。

       飞机在高度2000——4200之间飞行。我感到耳朵里渐渐鼓胀得厉害,急忙观察座舱压力差表的指示,果然压力异常,并且降低得很厉害。谢列金也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我马上向塔台指挥员报告了情况,地面指令我们停止执行任务,立即返航。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是座舱密封出现了问题,密封开关把手被卡在了半开半关的位置。我准备操纵飞机迅速下降到高度2000米以下。因为飞机座舱不密封,长时间在高空飞行就会造成飞行员严重缺氧。我在想,最好能寻找一个云孔,由70度航向继续左转弯,然后对向机场方向320度返航。可是,当我刚向左转了一个不大的角度时,突然发现左侧有另外一架米格——15飞机在飞行。谢列金反应比我更为迅捷,并以最大的动作量操纵飞机由左转改为向右滚转下降,用以避免与这架飞机相撞。就在此时,我们的飞机突然加快下沉、开始猛然翻滚,仿佛一只小船一下子跌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我和谢列金都异常惊讶,判断不清飞机为什么会突然闯进了一种强烈的气流涡旋之中,并使我们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操纵、控制飞机的状态。这一定是刚刚从左侧飞过的那架飞机,在较低高度上违反飞行规定,做了超音速、大载荷的飞行,正是其留下的超强“尾流”给我们的飞机挖下了一口“死亡的陷阱”。

        此时,飞机在俯冲翻滚中载荷迅速增大,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随着飞机迅疾下坠,失去密封的座舱压力也在迅速增加,飞机以150米/秒的下降率向地面几乎垂直冲去,座舱压力表的指针以每秒已超过10毫米汞柱的速度旋转着不断增高……冲出云层后,我们的高度仅剩不到500米了!我和谢列金惊慌中企图用尽全力拉动驾驶杆改变飞机状态,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双手不听我们使唤了。地面上黑黝黝的大森林向我们迎面扑来,像一张巨大的黑网罩向了一只坠落中的云雀……

      我从噩梦中惊醒后,再也无法入睡。我刚才仿佛做的不是一个梦,倒像是一次真实的毁灭性历险飞行。

       我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等待天亮,并翻身拿起了书桌上白天查来的资料,为自己梦中的险境与最终毁灭寻找理论依据。在最初的几秒钟内,由于高载荷、高舱压的共同作用,飞行员可能遭受到了难以抗拒的“空气动力学打击”,随即失去了操纵飞机的工作能力。他们的头脑可能还有些清醒、明白,但手脚却是不听自己使唤了。于是,他们干着急,没办法,只能眼看着飞机向地面冲去。有资料表明,若已经昏迷的飞行员,要在5——10秒后才会恢复知觉;再过15——20秒,才能恢复运动能力;而再过30——120秒才能操纵飞机。若加加林和谢列金果真是遭受到了所谓的“空气动力学打击”的话,在仅剩下2秒多钟飞机就要触地爆炸的情况下,他们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死里逃生”的。

 

 

       在俄罗斯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毕业前夕,歼击航空兵战术教官尤拉送了我一幅油画,是加加林的头像。画框是木质本色,没有涂漆,“画布”也不是布,而是一块复合木板。这幅画是教官自己画的,右下角浅浅地写着他“花体”的俄文名字。这就像在老北京城里许多人都会唱几段京剧一样,在俄罗斯,很多人都会画油画。教官送我的画尺寸很小,还没有32开的书本那样大。他大概是怕我回国时携带不方便,也许是怕太大了摆放在书架里占地方,所以才故意画这么小的尺寸吧。我非常喜欢这幅画!把画捧在手里,加加林就一直面向着我微笑。加加林左右胸前都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种勋章或奖章,显得格外英俊、潇洒。作为回赠,我送了教官两本自己的小诗集,并用俄文在扉页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在教官尤拉这幅画的背面,轻轻写下了接受它时的日期和地点:2001年6月15日。莫尼诺。

       8年过去了,加加林依然微笑着望着我。加加林胸前佩带的荣光虽然因岁月的流逝色彩已有了些许的黯淡,但他的炯炯目光和精神状态依然充满着自信和朝气。他对人们对其死因的种种猜测、模拟并不颔首赞允,但也不予否认。也许,在41年后的今天,人们再去追询加加林牺牲的直接原因已不必要——加加林之死,毕竟已成为了历史。

        加加林是代表全人类首次飞进太空的。他在320多公里的高度上以27200公里/小时的速度飞越了40000公里。在这历史性的108分钟的太空遨游中,他完成了人类自身对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的首次回望。加加林的这一英雄壮举,已成为人类历史中的永恒精神和骄傲。他以自己的勇敢,向浩渺无际的宇宙证明了人类的智慧,也表达了人类探索未知事物的渴望。当加加林回眸蓝色“地球村”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一定充满着无比的祥和与平静。也许,在那最神圣的几秒或几分钟的回望中,他置身在超越国家的高度上,已暂时忘却抑或主动抛弃了自己被发射时的某种狭隘愿望与目的。

 

                                                                                                                   2011年1月27——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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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宁明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2-21 21:26:49)  
谢谢朋友们赏光、批评!
秋子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2-20 16:07:42)  
加加林,是人类航天事业的里程碑,是全体航天人的骄傲!
白天鹅的情人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2-20 11:31:17)  

向英雄致敬!
望着天空,我默默祝福
所有爱我们的人和万物

雨晴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2-20 11:17:56)  

Рада любоватся статьей! Привет тебе!

生活哲学 评论 (评论时间2011-02-20 09:20:06)  
问好宁明先生.赞赏犹如散文史诗般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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