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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手

一

      一直忘不掉记忆中的苹果诱人的香气。

      那时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吧。家里轻易是不买水果的，当然也包括时令蔬菜，一是因为没有多余的钱，父亲一人的工资也仅够一家六口人饱食暖身；二来呢？也根本无处可买。偶尔的时候，也是家里攒了些钱，再加上乡里唯一的企业——水泥厂在冬季来临前从外地拉来了苹果、辣子等少见而新鲜的水果蔬菜。母亲会精打细算地买一些算是给我们打牙祭。对于蔬菜，我们一向以为可有可无，但水果呢？那就要垂涎三尺了，恨不得每天享受一日吃够赛神仙的好时光。

可母亲是很会过日子的。事实也证明她在各方面的精心安排都让我们受用无穷。刚买到苹果的那一天母亲当然会让我们一饱口福，苹果吃到口里的那种香、甜、脆呀，到现在都有齿颊留香的感觉。

   之后，母亲会把剩下的苹果放在一个木箱里。那是一个深棕色的木箱，看起来很结实，有现在的两个中等皮箱那么大，箱子的上层放着衣物等，底层就放着那些苹果。隔十天半月的，母亲就会拿出一些苹果平均分给我们吃，每一次都有意料之中的香甜，而那一天家里就特有过节的气氛。

最让人难忘的是，那种香甜的喜悦会持续很久，久得让我们以为那木箱是个聚宝盆，苹果放进去就取之不尽，而那苹果呢？更像是被母亲的手施了魔法，吃完了好久，打开箱子还是有浓郁扑鼻的香气。一年又一年，这香气伴随着我们快乐地走过了童年和少年。

二

菱形、三角形、梯形、长方形……每次吃葱花饼，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年少时家里的小案板，案板上摆放着母亲切好的各种形状的葱花饼。

那些葱花饼是我们兄妹几个的早餐。每天早晨，当我们在母亲的催促下梳洗完，厨房里已经摆放好小方凳、葱花饼、热茶，我们几个争抢着坐好，抓起葱花饼就往嘴里塞，那饼酥、脆、香，那茶热热的、酽酽的，每次我们都会心满意足地饱食早餐，又意犹未尽地踏上去学校的路并等待着第二天美味的到来。

而经过母亲的手出炉的美餐，又何止是这一种呢？那时的冬季，是我们特别盼望的季节，不光是因为可以去山上坐着爬犁滑雪，也不光是因为可以去河坝底下滑冰、打冰，最主要的是封存在记忆中随时打开随时沉浸其中的羊肉汤。

每一次大雪纷飞、寒风呼啸时，我们兄妹几个反倒越是高兴，放学时的脚步也比以往轻快许多，那是因为我们知道家里迎接我们的一定是喷香扑鼻的羊肉汤。我们几乎是雀跃着进了家门，围坐在桌前，你拿着一根皮肉相连的肋巴条，我夹起一块熟烂又有嚼劲的羊肉，他用筷子把绵软得快要流溢出来的骨髓从骨缝里捣出来……当然，还有我们心爱的洋芋，又甜又面又沙，嚼一口羊肉，吃一口洋芋，喝一口汤，心里是暖暖的感动。好多次我都会愣愣地望着母亲的手，心想，那是魔法棒吧，要不，怎么会做出这天下最美的美味？

三

粉、蓝、浅紫等各种颜色交织的格子布衬衫，荷叶边的小圆领，透明的玻璃扣，配着雪青色的筒裤，梳着齐肩的学生头，那个娇俏的小姑娘就是同学口中描述的刚刚小学毕业的我。

那个时候我有多骄傲啊！同学都以为那一身又时髦、又合身的衣服是从外地买的，当我告诉她们是我心爱的妈妈亲手做的时，伙伴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和写着不信任的眼神真是快让我乐翻了。整个学校可就只有我这么穿啊，而且还是妈妈的巧手做出来的，可不是轻易想买就能买到的啊，因为这件衣服，我快乐、幸福的可不止是一年两年呢！

这样的幸福几乎是贯穿着我的整个青少年时期，甚至是工作之后啊！经母亲的手做的鞋子，不但样式好，而且穿起来轻快又保暖；织出的毛衣、围巾、手套，颜色、款式都让人交口称赞；而我的发型呢？举凡学生头、马尾辫、披肩发，我从未去理发店修理过，都是母亲的巧手剪出来的，决不比其他人的逊色。

……

母亲的手呀！

烹调饭菜，编织衣物，收拾房间，喂养鸡鸭，打零工……母亲的手一直灵活地闪现在我的记忆中——似乎从未停下哪怕一刻——为我们编织着幸福、快乐的童年、少年、青年生活；即使到现在，已经是古稀之年的母亲，那双手依然灵巧地忙碌着，为我们，为她的孙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