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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凯的文学之旅

这文章的题名出自文学院同学大路之语，我是顺便拿来，很合用。

我总是比别人慢半拍，看到多位同学都已经写了关于我出行的文章，自己却还没有动笔。我心里似乎有一种愿望，想把这美好的时光延伸抻长，想好好品味这温暖的记忆，所以，我迟迟不肯动笔。

这次看大海，其实我不仅仅是一个人去的，老母亲的心也跟随着我。去年，我就想陪同母亲一起去看大海。海就有这样一种魔力，对没有看见过她的人，是一种生命中的向往与爱情。我总觉得大海就像远方的女孩儿一样，美丽地诱惑我：那在远方蓝天红日下闪光的大海啊，大海、大海一定很想念我！见到过我母亲的人，都知道我妈妈身板很硬朗，所以，我错觉母亲会很长寿，再活十年，再照料我十年。去年夏天时，我想等一等，不急的，过两年再看海。然而，中秋时节，母亲突然病故。母亲一生没有看过大海。我们家的小村庄，离海并不远，可是村里好多人没有看到过海。人生中有很多遗憾，没能带着老母亲看看海，就是其中之一。母亲早年就信佛，其实更多是为了病孩子求康复。自从我重新会走路后，老母亲就为我许愿吃素口了。我此次南行，为看海之外，还有两处要去，鞍山玉佛苑和辽阳广佑寺，只为拜佛，而不许愿，回向给我天上的母亲。

 我是怀着心愿出发的。我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好在我有最坚强的依靠——文学院的同学们。我恰恰是从文学院出发的。五月31日上午，在结业半年后，我又一次走进辽宁文学院，见到了三位老师：高海涛老师、王多圣老师、万琦老师。文学院依然是那么清雅，老师依然是那样亲切。一个月前，王老师和万琦老师还代表高老师专程去乡下看望了我。可惜相聚时间太短暂，我又需上路，虽然匆匆，但也欣慰。文学院，是我永远眷恋的心灵家园。

第一站是新民，那里有个三农博览园。万琦老师驾车送我到长客总站与心泉同学会合，等来了胡世远同学和他那美丽高傲的白天鹅。乘坐老胡媳妇开的车，我们驰过辽河。眺望瘦得皮包骨的大辽河滩，很有点伤感。到了三农博览园，见到了先于我们来到的郭春雷同学。我想像中的三农博览园，应该是一派田园风光的，不料这里却人造景点密集，是一个浓缩的盆景式结构。有位老先生关心问我：“家里怎么没来人陪护你？”我笑说：“有我这几位同学在，我还怕啥呀？”真是这样，我有困难时，遇到一些我做不了的事情，都是同学们帮我的。比如，天太热，脱下来的长袖外衣是春雷放在他的背包里帮我拿着，我的鞋面脏了，是心泉帮我擦净的，是老胡夫妻绕远路专程把我送到虎跃快客汽车站的。

 第二站是鞍山，先到表姐家，表姐专门带我去了乡下柳壕镇。这是计划外的行程，我已经二十四年没有来过这里了，姨妈和姨父已经不在了，有好多感慨在心：我真是再世为人了。两天后回到鞍山，相会在中国诗赋网结识的文友刘照荣（诚实成诗）老兄和范彧兄长及同学田力大哥。同学花溪水在沈阳，所以错过了“花期”。刘照荣老兄是第一次会面，和颜悦色，一见如故，他和我一样也是做了双髋人工关节手术，但神清气健，自己驾车，全无病态。老兄赠我一套他的精致装彩色著作《难悟的星星点点》，且赠我特地为我挥毫的书法条幅。惜因不方便带着行路，书与条幅还暂存田力大哥家中。因为千山难攀，所以我只礼拜了玉佛苑。过天王殿，进大雄宝殿，合掌瞻仰惊世的天然大块玉雕如来佛祖和观音菩萨，再走由防空洞改造的神形各异的五百罗汉洞，感叹着宗教艺术世界的神奇。

 本想去海城，原本联系双休日去营口的，但同学金文吉打来电话，让周五当日就过去，当得知田力大哥与我在一起，也邀请同行。匆匆去田大哥的新房看了一下，就登上了去鲅鱼圈的客车。文吉的盛情接待是超出我预想的，结识了多位新朋友，尤其是经他联系，杨明二哥从锦州专程赶来了，我更高兴。曲文学大哥驱车带我们游览的小城夜景，安排我们入住宾馆。第二天，文吉找朋友驾车，带我们来到山海广场。当蓝色的海水扑向我胸怀，我又激动又平静。一个长久以来的心愿，就这样完成了，似乎有点简单了，可的确是这样，我经过漫长的人生岁月跋涉，在同学们的帮助下，真的就来到了大海面前。在蔚蓝的海天之际，我仿佛眺望到了母亲的身影在遥遥地看着我微笑。我家乡离海并不远，只有七十多公里，可对村庄的好多人就是一生也无法达到的距离。第一次看到的海，因为是渤海湾，感觉海有点小，没有我想像的大，海和我微笑地面对面。在白沙清浪的沙滩上，我尝了一口海水，只有清淡的咸，回味仿佛还有一点甜，似乎没感觉到涩。再去仙人岛槐花林，绿叶浓荫，雪白的花海，车窗打开，香气醉人。阳光花海中有养蜂人，蜜蜂飞舞，文吉笑着说了一句经典的话：“蜜蜂是幸福的。”路遇一双拍婚纱照的新人。我们也邀请新郎新娘一同合影，我更是与新娘子合影，第一次走近了美丽的新娘。鲅鱼圈区作协主席李秀文前辈，嘱我们每人赋诗一首，我不擅为诗，但也欣然作画《槐花新娘》。

营口原本有两个同学，那两天，我一直小心翼翼不提起那个令人怀念的名字，文吉在喝酒时，伤感地说：“少了一个德彬。”在座的朋友们都一时沉默了。杨明二哥吟诵了一首《西瓦窑的雪花》。后来，在车站看到了一个地名：博洛铺。那是德彬的家乡。我想：我们来了，德彬是会看到的。他的笑容又在记忆中浮现了。文吉喝醉了。

田力大哥和杨明二哥陪同我一起去大连。我此次成行，最早就是与大路相约的。想去大连看海，但在营口先看到海了，可我依然继续南下。初到大连，感觉这城市的道路坡坡坎坎高高低低，落差极大，真正见识了一个山城是什么样啊！大路和宁明老师等候在路边，微笑握手，又见到了张宇同学和恋人，还有大路邀请的诗友沈秋寒夫妇。大路端起酒杯，第一句话就是笑着给我这次行程命名为“赵凯的辽宁文学之旅”。大路拨通了高海涛老师的电话，在与老师的通话中，我告诉老师：“这一班同学，是我拥有的最大财富，是我在家庭之外的依靠。”没有同学们，就没有我这一次出行，家里人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外出的。田力大哥也是不放心我，才陪同我一路南下的。高老师亲切邀请我回去后到沈阳，我当时感动着答应了，但我真的不好意思再去文学院讨扰了。当夜，在星海广场，于璀璨的灯光中，我走近了夜的海，这里是黄海，浓浓的海风气息比鲅鱼圈的海风更咸。

第二天晨起，杨明二哥赶车回锦州，午后还要上班。我和田力大哥跟随大路去了他工作的辽宁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学校在大黑石旅游度假村景区，花园式的美丽校园，令我和田大哥赞叹，甚至想在这里当一名学生，不愿离开了。大路用最好的海鲜招待我们，他点了鲍鱼，饭庄中没有了，端上来熟红的大海蟹，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螃蟹。田力大哥连声唏嘘，说大路太破费了，我们本是亲近的同学，不必如此奢侈。归来后，我在宁明老师的博客中，看到了记述我来之事的《记忆：温暖是一种力量！》，其中有一句话，大路对宁明老师说：“赵凯这哥们来,一定要安排好!”豪放的大路，热心的大路。给我拍照时，大路总是提醒我：“把拐杖放在一边。”他愿意让别人在相片中看到的是丢开拐杖的我。有时，我这边拍照，他那边帮我拿着拐杖，待照相结束，大路拿着我的拐杖转身就走。在他的意识里，已经习惯了帮我拿着东西。这时候若是上坡或遇到台阶，我就会喊：“大路，把拐杖给我啊。”大路的朋友陪我们同行，这时她已经笑得弯腰掩口，待气息平缓一些，她才说出：“笑死我了。”

从大路的办公室窗口望出去，楼群与小山岗树梢那边，不远处就是蓝色的海。海等待着我。在渔港和海滨浴场，我又一次亲近了大海，这风平浪静的海湾啊，我有点不满足了，期待大海为我而波涛汹涌，我更喜欢澎湃滔天大气磅礴的美，虽然体弱力乏，但我胸怀有豪气度量。看到了穿皮裤的渔民，手拿一个新鲜的大海螺，我与他合影。海滩上有五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在欢笑着照相，一看她们就感觉有艺术气韵。田力大哥带我走近了她们，并且运用语言技巧和她们套上了近乎，我由此跟着学了一招。她们是大连舞蹈学院的，或许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不能自如运用肢体语言了，我一直喜欢欣赏优美的舞蹈艺术，如今与“舞蹈”合了影。普鲁斯特的名著《追忆逝水年华》第二部名为：在如花的少女们身旁。这一美妙意境，我是真的感受到了。以前常听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回真的看到了摊晒在码头上的渔网，长长的如龙，泛起浓烈的渔腥味。我对大路笑说：“大海女神看到赵凯了，就多了一份思念吧？”

回程北行，大石桥这一站，是陪我同行的田力大哥与诗人夜来相约的。我和夜来，在文学院有一面之缘，此次加深了情谊。当他远远地出现在站台上，我还以为只是工作人员，因为他穿着桔红的反光夹克。他笑着迎上来，我看清是他，才知道他就在铁路系统工作。从诗歌说到了当前纯文学写作的处境艰难，我还是感恩文学的，因为是文学拯救了我。

到鞍山与田力大哥分手，把我送上出租车，恋恋不舍地挥手作别，看着他憨厚的笑容，我又想起了杨明二哥的话：“老田够意思！”陪行我这四天，田力大哥耽误了工作，他还想陪我再去辽阳，我坚决不肯，他应该去上班了。他不上班，是没有收入的。

那清秀的女出租车司机帮我下了车，竟然不收我的车费，我很感动，不忍心让她白白付出劳动，坚持付费，应该付费六元，只收我了五元。一路上，我承受了多少关爱的情感啊，此一行，我只花费了三百元路费，其他都是同学们帮我的。在表姐家又宿一晚，然后去最后一站辽阳。

洪海涌在车站接我，原本在文学院时他是长长的头发，潇洒飘逸，如今他剪短了头发，显示了精简风度，用夏小宁的话说：从行吟诗人蜕变成了国学大师。海涌带我去曹雪芹纪念馆，看到了他教学的老屋子，非常古朴，陈设好多古董字画，洋溢着极致的文化气息。纪念馆院子中的曹雪芹像由画册上的立像变成了粗线条的坐像，我静静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心中却什么都不乱想——。几间展室中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可记忆的。相会小宁，还是那样的笑容，还是那么美，她美得脱俗，如仙女下凡，光彩四射。聚餐后，小宁和海涌送我去广佑寺瞻仰大佛和白塔。少年时，曾几次来到辽阳，在车站看过白塔尖，知道那是辽代的古塔，当时总想着等以后再走近塔下观看，可一拖就好久来不成了。仰望世界上最大的樟木鎏金大佛，的确感受到了一种庄严的震撼，极高耸很宽远。想到了鞍山玉佛苑，才认识到了拜佛要先进天王殿，然后是大雄宝殿的格局。室外是酷暑热浪，殿堂中森严冷静，果是另一世界。双掌合什，诵念佛号，回向给我的母亲。有一位信佛的大姐，嘱我在母亲故去的七七四十九里，念佛回向给母亲。在有生之年，我愿天天念佛回向母亲。这也许是我唯一能为母亲做的事了。

海涌和小宁想留我一晚，海涌说已经准备好房间了，但我离家整整十天，这是我头一回独自出门这么久，归心似箭了。海涌送我上了车，前面太阳辉煌处就是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