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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厨子的日子

自打2011年9月1日这个对儿子来说阳光明媚对我来说戴着近视眼镜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灿烂日出的影子的清晨，在儿子背着新书包挺着令我充满骄傲因为那是我用了三年时间挖空了心思超水平发挥了我的精湛厨艺才渐渐培养起来的肥肚子走出家门向着阜新市高中大门奋勇前进的那一刹那，我在同老大的竞争中以毫无悬念的完胜态势赢得了为期三年的家庭全职厨子的上岗职位，在感怀老大的无私让贤的高风亮节和她一贯坚持的和谐为本的崇高精神的同时，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与过去一直沉迷的全心思写不着调文字生活的决裂，时刻准备以自己越来越成熟的抡大勺功夫面对未来的艰苦岁月，无怨无悔，永不逃避，誓不背叛一个厨子的职业操守。

原以为日子会在柴米油盐的浸泡和花椒面味精泡大粉的熏陶中被我一勺一勺地抡出了滋味抡出了芳香抡出了一幅幅五彩缤纷的画卷，而儿子的肥肚子也会在我的常规三顿饭外加一个加量不加价的午夜大餐的辛苦造就下把白花花的脂肪和软囊囊的肌肉组织向全身扩散以便于完善成一副为将来的高考硬战备战备荒的健壮身板，谁料想，被我藏在意识深处的不安分思想还是时常探出头来，诱惑着我，让我总觉得日子里要是没点文字的点缀就像一盘溜豆腐里缺少了两个红干椒一盆萝卜汤里少了三个海米，明显滋味不足，在失去了家庭二级厨子应有的水准的同时，也违背了我一贯秉承的向普通菜肴要滋味向平凡生活要亮点的双百方针，于是在某个失眠后的清晨，我迎着稀疏的晨曦在笔记本上敲上了几个字：太岁头上动土的矮爷们。

《太岁头上动土的矮爷们》是一部现代农村题材长篇小说，写的是农村里一个没权没钱没门路的光棍矮爷们是如何一步步实现带领全村老少爷们们致富梦想的事，渲染的是一个“小人物也能成大事儿”的草根儿心理。在当好家庭厨子的同时，我花了半年的时间终于在2012年5月1日这个无比庄重的日子完成了它。这个24万字做成的“满汉全席”里，有鸡鸭鱼肉，有山珍海鲜，也有白菜土豆，更有葱花姜丝，滋味如何，我绝对遵守一个厨子的职业道德，不做任何偏向自己的评价。后来，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几位吃得腮帮子淌的油与脑门子上淌的汗一样多的朋友只给我留下了一个个点头的背影让我猜，我得到的答案仍旧是忐忑不安。

盼了又盼，在我即将把抡大勺的功夫揣摩成治疗肩周炎秘籍的关键时刻，像《太岁头上动土的矮爷们》中的光棍矮爷们——李矮子一样，一位“贵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抡大勺很重要，文学创作更重要，并连薅带拽地让我下了岗，暂时离开了我最喜爱的并且信誓旦旦地决定要坚守三年的厨子岗位，走进了辽宁文学院第二届影视编剧班成为了一位全脱产的“文学小老头”，学习一些与当厨子无关的技能。

离开了我想要为之奋斗一生的厨子生涯却要去学习影视剧的创作，对我这样一个干一行爱一行的职业厨子来说，很无奈，总觉得手里的钢笔没有油汪汪的铁大勺实在，手感不好，份量也不足，不过，也有一些窃喜，因为在20 天的煎熬里，我终于实现了一个隐藏在心灵角落的不可告人的伟大理想：吃别人媳妇做的饭，过自己的日子。

记得上学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可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也没在20天的时间里挤出61顿饭来，一天三顿饭，文学院给定的规矩，改不了。最后一天晚饭时，我在文学院的食堂里用相当诚恳相当期盼的目光注视着那位五十岁左右的相当有魅力的女厨子足足半个小时，也没注视来她的第二天早晨继续给做早餐的承诺，于是在失望之余我连夜回了家，赶上了做午夜加餐的家庭厨子上岗机会。看着儿子和老大吃得喜笑颜开的模样，我的内心很痛苦，因为她们娘俩并不清楚我的伟大理想是什么。当然，这个痛苦里还包含着自责的成分——为了实现自己的伟大理想，我竟然脱离家庭厨子的岗位长达20天，让她们在饥一顿饱一顿的没有厨子的日子里自由散漫着肚子——我失职啊。

人是很奇怪的，想象最多的还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而对那些自己没有经历的事情只能用“瞎想”来形容。我也不例外，在继续做厨子的日子里，我想象最多的还是别人媳妇做的饭菜的香甜与可口，最主要的还很及时，最最让我无法忘怀的是开饭时还有人喊自己去吃饭。

想归想，并不减弱我刻苦钻研菜谱为家庭和谐奉献我的全部能力的的热情与动力，也并不妨碍我挥舞大勺的频率，在儿子和老大不住嘴的称赞中，我的厨子生涯里再一次绽放了耀眼的光芒。

可是，但可是，可但是，在儿子和老大捂着肚皮说吃得很舒坦的时候，她们并不知道一个星期之后她们的肚子又将经受一次磨难——厨子不见了。

原因就是在我满腔热情地探索和钻研炒菜与文学创作之间的必然联系的时候，又一位“贵人”站在了我的面前，告诉我文学创作就是炒菜，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工序同样的制作环境，火候的把握就有了境界的区别，并告诉我说影视的根儿是戏剧，戏剧是文学殿堂里最璀璨的明珠，还诱惑我说要是能把明珠划拉来放在大勺里炒，做出的菜肯定是色香味具绝，不把人的哈喇子馋出来不算完。

为了继承和弘扬中华民族的美食文化，为了切实提高我的家庭厨子的技艺，为了重温吃别人媳妇做的饭的美好日子，为了实现把明珠放在大勺里熬汤喝的又一伟大理想，我迈进了辽宁省文化厅举办的省首届青年戏剧编剧人才培训班的大门，在国内一流名师的指点下，开始了把生旦净末丑和舞台灯光大幕等诸多戏剧元素倒进大勺里翻炒的实验，同时再一次以20天的时间脱离了厨子的岗位。

有了两次不当厨子的经历，我终于懂得了作家与厨子的内在的本质的联系，也悟得了驾御文字和炒制菜肴的异曲同工之妙，当然，我的厨艺再一次得到了跨越性的提升。这些，都是我后来总结出来的，算是我一年多厨子工作的述职报告的一部分。

未来的厨子生涯里，还有不当厨子的提高厨艺的机会在等着我吗？我偷偷地盼着，在大勺里翻炒着期待。

野谷2012年10月11日于赏文轩